回到辦公室的黃若菲第一件事就是搜尋袁齊的身影,她發現那廝正窩在座位摸魚。“齊,哥!”黃若菲大喊。“干,嘛?”袁齊探出頭,滿臉笑意,她實在想不明白這廝怎么天天樂呵呵的,有時候挺羨慕這些心大的人,至少能少一點煩惱。“基于你的懈怠,我剛剛被蘇益煩了半天,麻煩你把被告的傳票給我送了。”黃若菲把卷宗扔給了袁齊(請勿隨意模仿,卷宗非常重要,要當成命根子一樣好好愛護哦~)。”送個傳票而已,好說好說。”袁齊一只手接過卷宗,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另一只手上的手機。“這兩個都不是什么善茬,你到時候開庭悠著點。”黃若菲不忘提醒。“知道啦。”袁齊開始有些不耐煩了。“小心我和陳庭舉報你。”黃若菲佯裝恐嚇。“說這些,陳庭還不了解我嗎?”黃若菲被氣樂了,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明明入職才半年多,儼然一副老油條的模樣了,黃若菲只得嘆氣。
“對了,明天下午陪我出外勤有沒有興趣?”黃若菲突然想起來還有個比較急的任務,邊說邊在檔案柜找著另一個案件。
“有。”袁齊一聽立馬精神了,出外勤什么的他老喜歡了,這不就是讓他提前下班的節奏嗎?“就不問問我去什么地方么?”背著手拿卷宗的黃若菲仿佛有什么陰謀。“什么地方?”袁齊瞇起眼睛打量著黃若菲。“一個讓你很精神的地方。”黃若菲噗呲一聲笑了出來,自己都把自己逗笑了。“你說的不會是精神病院吧?”袁齊試探性地問了問黃若菲。黃若菲激動地拍了拍袁齊的肩膀,“哎喲,咱們齊哥可真是個大聰明。給你點贊。”“什么案子這么晦氣?”袁齊似乎有些嫌棄。“你啊,還是見過的世面太少了。”黃若菲搖搖頭。”說重點。”袁齊太知道了,黃若菲一旦開始鋪墊,也是能說上一時半刻的。“我們明天呢,是去精神病院進行司法委托,醫院那邊我已經聯系好了,具體委托事項是對一個當事人進行民事行為能力鑒定,順便指定監護人。至于具體的案情,就麻煩你自己看看卷宗吧,像我這種詞不達意的人就不叨擾齊哥您了。”黃若菲說完往他懷里塞了另一個卷宗,卻也不忘陰陽怪氣一番。“別別別,我錯了菲姐,你給我說說唄。”袁齊雖然吊兒郎當,但也是個很會看眼色的人。
明天要去辦理司法委托的依舊是個離婚案,說起來原告也挺慘的。
算上這次起訴都已經是第4次起訴離婚了,估計她也沒想過這輩子會因為離婚見到這么多不同的法官吧?
其實離婚訴訟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對于一方不同意離婚的案件,一般原告起訴到第二次了,法院都會給判離。從法理的角度來解釋呢,是這樣的:第一次被判決不準予離婚或者撤訴的案件,沒有新情況、新理由的,原告在6個月內不得再次提起訴訟(被告不受此限),如果說6個月后原告再次起訴,法院則可以認為在判決不準予雙方離婚后經過6個月的時間夫妻感情仍未能修復,屬于感情破裂的情形,因此會準予離婚。
那為什么這件案就這么特殊呢?主要在于被告是個精神病患者,已評殘,且到了生活無法自理只能長期住院治療的程度。那么像這樣民事行為能力存在瑕疵的當事人,他們是不具備訴訟能力的,需要他的監護人作為訴訟代理人代為行使訴訟權利。但這個被告的監護人恰恰就是原告,這對于離婚訴訟來說就特別尷尬了。
當然,事情也并非沒有轉圜的余地,監護人可以是配偶、父母或者子女。因此,給被告換一個不就好了?但從人性自私的角度來說,被告的父母當然不希望原、被告離婚啦,兩人一旦離婚,這個燙手山芋不就扔回給他們了嗎?他們可不樂意做監護人,即使做了也不會同意離婚。
那么子女呢?原、被告只有一個兒子,在原告第一次起訴離婚的時候還是個小屁孩,自己都需要被監護呢,因此完全不在監護人的考慮范圍內。于是離婚的事只能一拖再拖,最后還把被告的父母都熬走了。所以,說到這里,大家也該明白個中難處了。
在黃若菲看來,她的師父陳庭是個非常有溫度的法官,她相信原告的苦難是有望在陳庭這里結束的。
這個案件,陳庭也是經過綜合考量,他會盡最大努力讓原、被告都能有個好結果。既讓原告從這段婚姻解脫,也讓被告免于落得無人照料的下場。于是原、被告兩人的兒子就成了突破口。
也就是今年,原、被告的兒子剛好年滿18周歲,屬于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了,他可以成為被告的監護人代為發表意見。本案中,陳庭也沒有像以往的處理方式要求原告另外啟動特別程序,而是允許原告直接申請行為能力的鑒定。
“我想起來了,陳庭給這個兒子做過問話,當時還是我記錄的呢。”袁齊似乎想起了什么。
“哦哦,那有給你留下有什么特別的記憶點嗎?”黃若菲問他。
“我記得他說他媽媽是賣魚的,這一聽家庭條件也不怎么樣啊!后來陳庭跟他說,做了監護人除了享有監護人的權利也被賦予了照顧、扶養被監護人的義務,問他是否清楚成為監護人的法律后果。他說,知道的,他媽媽會繼續負責的。啊……這……”
“哈哈,你這是咸吃蘿卜淡操心,你以為人家是賣魚的,其實人家是塘主。”黃若菲笑了,她知道原告承包了一片魚塘,收入還是可觀的。
“額……”袁齊頓時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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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兩人準時來到了C市精神病醫院,果然這里氛圍不一般。可能是精神病醫院自帶的屬性,看誰都覺得人家不正常,尤其穿著病號服的,他倆都會自覺避免靠得太近或者有眼神接觸什么的。其實今天的遭遇已經算好的了,之前有個案子的當事人因為患了重度抑郁住了精神病院,導致無法到庭發表意見,黃若菲和陳庭還得親自跑了一趟精神病院去詢問他的意見。也不知道當時精神病院那邊咋想的,也不給他們安排一個合適的談話場所,竟然給他們安排在花園的一張石板桌上,最可怕的是他們還得和一群病人圍坐在一起,相互大眼瞪小眼的,場面極其詭異,也特別考驗他倆的心理素質。
袁齊聽完忍不住笑了出來,“對不起,雖然很慘,但也真的很好笑。”黃若菲白了他幾眼,“不瞎聊了,干正事。”兩人迅速去到司法鑒定所和相關醫師溝通起鑒定事宜……
“話說這5k的鑒定費也太貴了吧?專家上門要加1k,還得另外報銷車費。”黃若菲不禁感嘆。
“格局小啦。”袁齊忍不住說了下黃若菲。“這可是離婚訴訟順利進行的敲門磚~”
“啊對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