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鐵拐老漢
董寧的心思與那幾個商賈何嘗不是一樣的?
都怕人家秋后算賬,如今既然是對方先鬧出了人命,他也就不用顧忌什么了。
召集人手騎上快馬,一窩蜂似的沖出武館。
城內大街小巷到處都在議論馬五之死,當看到街上橫沖直撞的董寧一行人,站在遠處竊竊私語。
董寧臉色鐵青,揚起鞭子抽在一個路過的老漢身上,惡狠狠地罵了一句:“滾開!”
那老漢“誒呦”一聲,倒在雪地里,帽子和鐵拐掉在一旁。
“老伯,你沒事吧?”
剛從尉司衙門回來的小環(huán)恰巧路過,瞪了一眼董寧背影,連忙跑過去將老漢扶起。
“還好,謝謝小娘子了。”
老漢嗓音略有些沙啞,低著頭道了聲謝。
“他們那種人早晚老天會收了他們的。”
小環(huán)撿起氈帽,又去撿鐵拐時,老漢急忙說道:“這拐涼著呢,別凍著小娘子的手,還是我來吧。”
一個跨步越過小環(huán),彎腰撿起鐵拐拄在腋下。
小環(huán)愣了一下,總覺得哪里有點不對,卻又說不上來,有些木訥地將氈帽遞給了老漢。
“老伯,那我先走了。”
“好,好。”
小環(huán)輕移蓮步,快步走向客棧。
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發(fā)現(xiàn)老漢一瘸一拐地在后面走著,身上落滿了雪花。
苦命家出身的小環(huán)于心不忍,復又回身走到老漢身邊,道:“老伯,我扶著你走吧。”
“不用了,小娘子,我這就快到了。”
“哦?你家在這附近?”
小環(huán)看了看街道兩側,都是些商戶和樓閣,怎么看也不像是老漢住的起的地方。
老漢低著頭指了指前面說道:“小老兒是外鄉(xiāng)人,進城時,有人好心地告訴小老兒,說是前面的平丘客棧比較便宜,所以想著住上一晚。”
小環(huán)跟在老漢旁邊,聞言瞅了瞅老漢有些發(fā)駝的后背,鼻尖就是一酸,不忍告知真相,點頭道:“是啊,我與我家小姐也要住在那,那里確實不用什么花銷。”
“哦,這就好,這就好。”老漢連連點頭。
一老一少慢慢走進客棧,小二急忙將倆人攔住,“二位,客棧已經(jīng)滿了,實在抱歉。”
小二倒是沒說假話,因為對面酒樓鬧出了人命,許多客官都入了這邊客棧,一下子生意火爆起來,客滿為患。
“我家小姐就在里面,已經(jīng)訂好了房間的。”
“小環(huán)!”
秦凌雪遲遲不見小環(huán)回來,心中擔心,披著朱鳳大氅剛從客房出來,恰巧看到這一幕,扶著欄板,低頭喚了一聲。
“你看,我家小姐這不就在樓上。”小環(huán)說完,扶著老漢走上二樓。
“他是?”秦凌雪看了眼滿身狼藉,穿著單薄衣衫的老漢,一臉疑惑地看向小環(huán)。
小環(huán)急忙拉著秦凌雪走到一旁,悄聲說了一遍路上所遇。
“小姐,就收留一下他吧。”小環(huán)搖著秦凌雪手臂央求道。
“嗯,那就讓他住在你房間吧,晚上你和我睡一起。”秦凌雪說道
“我就知道小姐是天底下最心善的人了。”
小環(huán)很是開心,回頭對老漢笑道:“老伯,晚上你就住在我的房間吧,還能省下一些錢。”
“這如何使得,小老兒還是去和店家商量一下,有個柴房住一下就好。”老漢說著就要下樓。
秦凌雪踏前一步,笑道:“老伯,既然我答應了下來,你不妨就安心住下吧。”
“哎,好吧,今天小老兒遇到貴人了,不過房錢我是要付給你們的。”
老漢伸手入懷時,卻忘了腋下還拄著鐵拐,就見鐵拐向旁一倒,秦凌雪眼疾手快,伸手將鐵拐扶住,頓覺手里就是一沉。
秦凌雪目中閃過一道冷色,將鐵拐遞給老漢,回頭對小環(huán)道:“小環(huán),你去樓下找店家再拿一套被褥來。”
“好的。”
小環(huán)說著就往樓下走去。
老漢突然說道:“如此勞煩二位,實在于心不忍,我還是去別的客棧吧。”
說完就想轉身走,秦凌雪探玉手一把抓住老漢后背,頓覺掌心潮濕,急忙縮回手一看,掌心一片血紅。
秦凌雪雙眉微蹙,寒聲道:“你到底是誰?”
老漢長嘆一聲,轉過身微微抬頭看向秦凌雪,低聲道:“方才走得匆忙,姑娘相助之恩,在下還未來得及感謝。”
只見老漢雙眉如刀,目含雙星,哪有一絲暮氣?
聲音如磬,與方才那個提斧殺人的少年同出一人。
“你是剛才那少年?你竟然沒出城?”
秦凌雪驚訝萬分,說道:“我們進房再聊。”
二人一前一后進了房間,秦凌雪關好房門后,回頭時,老漢已經(jīng)撕下胡須,露出一張端正清秀的臉龐,不是那少年還是誰?
“你膽子倒是真大。”
秦凌雪走到桌前,提壺倒了杯熱茶,剛想坐下,少年手里拿著瓷瓶遞到面前,開口道:“先別忙著喝茶,麻煩姑娘幫我涂一下藥,疼倒是不怕,就怕感染潰爛,不好恢復。”
“這人還真是不客氣。”
秦凌雪心中暗暗嘀咕一聲,接過瓷瓶打開后,鼻尖嗅了嗅,就將瓷瓶蓋好還給了少年,“還是用我的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那敢情好,多謝姑娘了。”
少年說完將衣衫褪去,露出后背一條尺長的刀口。
刀口白肉向外翻著,尚在不停地滲血。
自幼出入軍營的秦凌雪看了眼寬闊的后背,臉色微微一紅,從玉鐲內取出一個青瓷瓶,打開后一股清香溢滿屋內。
“會很疼,你忍著些。”
少年搖頭笑道:“再疼也無妨,姑娘盡管上藥就是。”
秦凌雪聞言不在猶豫,將藥輕輕灑在傷口上,而后又取出一條干凈的布帶和棉帕替少年纏好。
“這藥即便營中將領用了都會身抖冒汗,低哼不已,他竟然無事人一般,難不成他沒有痛覺?”
少年整理好衣衫,轉身沖著秦凌雪拱手道:“在下沈良,不知姑娘芳名?”
“秦凌雪。”
“凌風知勁節(jié),負雪見貞心。”
“好名字!”沈良夸贊一句。
秦凌雪聞言目露訝色,細品一番,心中不由得暗暗滿意,笑問道:“那你的名字呢?可有寓意?”
“我出身貧苦,家父母求問鄉(xiāng)中識字的,才起了這名字。”
“哦……對了,你既然已乘車逃了,為何又回來了?”秦凌雪一臉不解的問道。
“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更安全,他們絕對想不到我住在酒樓對面。”
“你這想法倒是新奇,不過想想還真是。”
秦凌雪看了一眼沈良不離手的鐵拐,問道:“你的斧子呢?”
沈良正要開口,房門輕響,門外傳來小環(huán)的聲音:“小姐,我回來了。”
隨后手捧著被褥推門而入,當看見沈良時,驚訝地抬手指著沈良,“你……怎么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