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大學生啊！”葉梁掏出兜里的校園卡，拍在了桌上。

　　“那怎么了？你知道燕京城里有多少大學生嗎？”

　　方澄也掏出褲兜里的學生證，拿在手里晃了晃。

　　“不不不，你沒理解我的意思。我們是燕京電影學院的大學生。”

　　葉梁把方澄的學生證搶了過來，和自己的并排放在桌面上。

　　“知道啊，我們學校上萬人……”

　　“不止，你看，我們一個導演系，一個攝影系，那我們拍出的電影是什么？”

　　“微電影唄。”

　　“是燕京電影學院07級導演系和攝影系合作出品的短片?！?p>　　葉梁在方澄耳邊打了個響指：“思路打開沒？”

　　方大師搖了搖頭：“不對，就算你打著這些幌子，咱們還是沒法投稿啊?！?p>　　“算了，我帶你頭腦風暴一下?！?p>　　葉梁找來一張白紙，在中間寫下了“參賽”兩個字，又往后引出兩個箭頭。

　　一個上面寫著“官方投稿”，一個寫著“學校選送”。

　　“官方投稿不可能的，除非你告訴我，你爹姓張，或者姓馮。”

　　老謀子，或者馮褲子……

　　顯然葉梁的老爹姓葉。

　　方澄接過葉梁手里的筆，在“官方投稿”的箭頭上畫了個大叉。

　　葉梁滿意的點點頭，不錯，孺子可教……

　　方大師沒注意到這個會讓他生氣的細節，他在“學校選送”的后面，又打了一個箭頭。

　　“這個上面寫什么？”他抬頭問葉梁，“現在學校參賽作品的預選已經結束了，咱們直接找關系，進決賽？”

　　于是他在箭頭上寫下了“找關系”三個字。

　　什么鬼？怎么跑偏了？

　　葉梁從抽屜里又摸出一支筆，把方澄剛寫的三個字直接劃掉。

　　同時問道：“你有什么關系？”

　　方澄搖搖頭，隨即又點點頭。

　　“我認識一個非常牛的學長，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把盧老師……”

　　“打住，打住。”

　　葉梁比了個“?！钡氖謩荨?p>　　打老師，會被當成刺頭，會被針對，哪怕你可能是正義的那一方。

　　所以這個關系不能送他們進決賽，倒是有可能讓他們的希望直接歸零。

　　方澄也意識到有些不妥，有些郁悶的坐了下來。感慨道：

　　“所以說嘛，這畸形的社會，沒點關系真是寸步難行。”

　　“……”

　　葉梁不知道怎么反駁，他干脆新畫了個箭頭，在上面寫了四個字：“眾望所歸”。

　　“什么意思？”方澄又站了起來，“怎么就眾望所歸了？”

　　“這還不簡單，讓大家知道我們電影拍的好啊。好到，我們不參加，就罵主辦方黑幕的那種?！?p>　　“我懂了……”方澄興奮的在箭頭后寫下“放映”，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把“放”字劃掉，改成了“公”。

　　公映，讓全校師生都看到。

　　“電影節沒規定參賽作品不能公映吧？”

　　“應該沒有?！比~梁快速敲打著鍵盤，在網上搜索相關信息。

　　只有幾個海外的大電影節會有這種變態的要求。

　　國內沒聽說過有這種事。

　　在新人電影節的官網上也沒找到。

　　沒找到就是沒有。

　　方澄：“那我有個大膽的想法，咱們直接請學院和學校的領導看我們的電影，怎么樣？”

　　“怎么請？”

　　雖然有些異想天開，但是葉梁覺得也算是個思路。

　　“送請帖啊，或者我們上門去請?！狈匠尾灰詾橐獾恼f道。

　　“你猜，我們學校的主要領導，有沒有行政級別？”

　　“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有面子請來學校的大領導，也就有面子直接走后門進決賽。”

　　方澄不作聲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p>　　“那怎么辦？”

　　葉梁這次，把“眾望所歸”的“眾”字圈了出來。

　　“要讓學校的同學們都看到我們電影。這樣，真正說話算數的領導們也會知道?！?p>　　“那就拿到大操場上放吧?！?p>　　方澄非常痛快的說道。

　　操場？

　　葉梁沒想到方大師的口氣這么大。

　　學校里最大的那個操場確實有個大屏幕，經常會有校友參演或者導演的電影在那里放映。

　　但一個在校生拍的短片，想在那里放映，葉梁覺得夠嗆。

　　但是方澄信心十足，說他可以搞定大屏幕的管理員，給他們開后門。

　　“你覺得宿舍樓下怎么樣？”

　　葉梁還是說出了自己本來的想法。

　　他打算騎著電瓶車，租一臺投影儀，在每棟宿舍樓下放映。

　　畢竟電影只有十分鐘，加上準備時間，和宣傳的時間，撐死了不過二十分鐘。

　　這樣一晚上就能跑遍一整個宿舍區。

　　一個星期不到，就能跑遍整個學校。

　　而且相比于操場，宿舍樓下顯然能吸引更多的人。

　　操場，還是宿舍樓？

　　方澄和葉梁的意見第一次出現了分歧。

　　誰也不能說服誰。

　　“等會兒，咱們不是有兩個人嗎？”

　　葉梁發現了問題的盲點。

　　“對呀，咱們可以分頭行動，我去操場，你去宿舍?！?p>　　“不止，我們還可以請人幫忙，去教學樓外放，下晚自習以后，肯定有人愿意看?！?p>　　“那還有食堂……”

　　思路一旦打開，方澄馬上把電影放映的場所擴大到了校園的每個地方。

　　哪里能看電影，哪里就能放電影。

　　后面甚至提到了廁所……

　　葉梁不得已叫停了他。

　　畢竟投影儀是要錢的，而且請人幫忙會欠別人人情。

　　最重要的是，他覺得，過猶不及。到處放的話，會遭人嫌，反而會有負面影響。

　　最終，對著校園地圖，兩人劃分了放映的時間段和各自負責的區域。

　　原則上，盡量避免觀影人員的重疊，盡可能的擴大放映的范圍。

　　“還有最后一個問題，老葉，咱們要是被保安抓了怎么辦？”

　　“嗯？不會吧，不會有人跑不過保安吧？”

　　“要是萬一跑不過呢？”方澄這次沒有逞能，而是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這兩年他胖的厲害，已經不是高中時敢和葉梁比賽跑三千米的運動達人了。

　　“那就說自己是燕京戲劇學院的，記得跪著說：保安大哥，我再也不敢了?！?p>　　“……那我還是跑吧。跑不過就躲起來?！?p>　　…………

　　燕京電影學院里，一場史無前例的，由本科生發起的短片公映活動，就這樣揭開了帷幕。

　　后來，當時值班的保安隊長回憶起這件事時，依然感慨萬千。

　　“葉導啊，他以前是田徑隊的，所以我們追了他們好幾次，從來就沒追上過。倒是方大師，每次都躲廁所里，我們怕他出意外，還得求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