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便說說，你錯在何處？”

　　聽到這話，朱允熥頓時啞然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錯在哪里，可是，這話當(dāng)著朱尚炳的面說出。

　　豈不是讓朱尚炳看了自己笑話？所以，他低垂著頭不再說話。

　　見他如此，朱元璋恨其不爭，又是一番訓(xùn)斥著。

　　“任性妄為，你真以為能瞞得過錦衣衛(wèi)？讓你老實(shí)一些怎么又給我尋事生非，你再如此，便去就藩吧。”

　　一聽到就藩，朱允熥才漸漸意識到，朱元璋是真的怒了。

　　看到那雙滿含失望的眼，他心中暗道不好，急忙開口保證，說道：

　　“皇爺爺，別啊，別讓孫兒就藩，孫兒以后絕對不再犯。”

　　但他卻不知，他這么說只會讓太孫之位離他越來越遠(yuǎn)，朱尚炳聽聞都忍不住心升同情。

　　這便是好高騖遠(yuǎn)，就算能當(dāng)太孫，終究是德不配位。

　　聽著朱允熥一番保證，朱元璋頗為無奈的嘆口氣，命幾個太監(jiān)將他送回東宮。

　　朱允熥一走，殿中瞬間安靜了許多。

　　看著朱尚炳的白袍上滿是血，卻還是一言不發(fā)。

　　見此，朱元璋輕皺眉頭，也開口質(zhì)問他。

　　“朱尚炳，你可知錯？”

　　猜想的所有答案，沒一個是對的。

　　朱尚炳聽到此話，先是輕笑一聲，旋即果斷搖搖頭。

　　他緩緩從荊條上站起身來，目光無比堅(jiān)定的說道。

　　“皇爺爺，孫兒沒有錯。”

　　他的眼神與那日宴會上的眼神重合，滿是勇往直前的堅(jiān)定。

　　看到朱尚炳如此。

　　朱元璋微微一愣，旋即心中慍怒厲聲喝道。

　　“你為區(qū)區(qū)一個外人，當(dāng)眾把兄弟打成這樣，你說你沒錯？”

　　朱元璋最是見不得手足相殘，偏偏此事還發(fā)生在宮中。

　　更是眾說紛紜，怎能袖手旁觀？

　　卻不想，朱尚炳只是嗤笑一聲，而后便無所畏懼的直視著他。

　　并沒回答剛才那個問題，而是反問一句。

　　“皇爺爺何不想想，朱允熥對孫兒所做之事，便是兄弟做得出來的？”

　　就像朱元璋說的，宮中哪處能瞞得過錦衣衛(wèi)的眼。

　　那么，朱允熥對他做的事情呢？

　　他心中依然敬佩洪武大帝，但也僅是雷厲風(fēng)行的手段。

　　來此已有十二年，朱尚炳待在宮中的日子屈指可數(shù)。

　　但卻失望至極。

　　可能是自己來的太晚，沒能看到一統(tǒng)中原時的朱元璋。

　　晚年沒有馬皇后，沒人束縛，太子朱標(biāo)也死了，為了鏟除建文尚未的障礙做了太多。

　　想起上回遇刺之時，出現(xiàn)的毛驤，心中寒意泛起。

　　可能，他如今也成為了一顆絆腳石。

　　這一刻，朱尚炳心中掀起萬丈波瀾，不知道怎么開口。

　　而朱元璋完全沒感到有何不對勁，再次開口質(zhì)問。

　　“既然你這么說，當(dāng)初你爹做錯，已故太子為何求情？你爹所做之事就對？”

　　當(dāng)初秦王所做之事，板上釘釘。

　　朱尚炳心中更是失望，望著朱元璋，心中嘆氣。

　　洪武是個好皇帝不假，但朱元璋卻不是一個好的家人。

　　下一秒，撲通一聲。

　　朱尚炳再次跪在荊條之上，目光也愈發(fā)堅(jiān)定，聲音擲地有聲回響在大殿中。

　　“皇爺爺如此太不公了，已故太子何其寬厚，朱允熥可曾有一絲一毫？”

　　“既如此，孫兒便長跪荊條，當(dāng)作是還了當(dāng)年之情，只希望從今以后朱允熥與孫兒，井水不犯河水。”

　　愚不可及。

　　朱元璋冷睨一眼拂袖離開，然而走出門之時，還是不忍回頭看去。

　　望著那抹背影，他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最后還是離開奉天殿，去找朱允炆。

　　……

　　東宮偏殿。

　　望著面前正在看書的朱允炆，朱元璋不知為何，莫名想起那倔強(qiáng)的眼神。

　　一時間失了神，好幾次出聲才回過神來。

　　在失神之時，他想了很多很多，那句說他不公就如利刺扎在他心間。

　　而朱尚炳，卻是被他親手越推越遠(yuǎn)。

　　想到這里，他心中發(fā)出一陣嘆息，可……

　　他低垂眼眸，看向面前的朱允炆，心中下定決心。

　　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既然已然做出決定。

　　便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他想試試看，是否能扭轉(zhuǎn)局面，替孫兒保住江山。

　　徹底想明白之后，他看到朱允炆已經(jīng)整理好所有東西，便詢問道。

　　“允炆，若一只兔子想跑得第一，但是前方還有幾只比它跑的更快的兔子，你說該當(dāng)如何？”

　　聞言，朱允炆微微怔住，臉上露出一抹迷茫。

　　默默思索了良久，突然便想到了主意。

　　“想法子把它們引走？引到別處去，只要脫離兔群，問題便可以迎刃而解。”

　　這倒是一個好辦法，可……

　　朱元璋心中五味雜陳的看著朱允炆，這與以后他削藩，竟是如此相似。

　　把藩王圈禁起來，最終引燕王反撲。

　　他只能微微搖頭，抬手撫摸著朱元文的腦袋，耐心給他解釋。

　　“此計行不通，換做是朕，朕會選擇牽制，讓它們互相產(chǎn)生危機(jī)感，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話都說得這么明白了，朱允炆也不蠢，怎會聽不懂其中的道理。

　　這是在拿兔群，比喻皇室。

　　至于那些兔子……

　　他猛然抬頭看向朱元璋，眼神帶有詢問，只見朱元璋頷首，坐實(shí)他心中所想。

　　皇太孫。

　　“帝王心術(shù)中平衡之道最重要，朕給你講個故事聽聽，你且認(rèn)真聽著。”

　　朱元璋所說的故事，便是模擬器中一些關(guān)于朱允炆削藩的事，眼底有著期待。

　　模擬器不許他直接說出來，所以，他便特地更改了一番。

　　而朱允炆聽著聽著，漸漸陷入沉思，許久后才睜開雙眼。

　　“皇爺爺，這其中的皇帝獨(dú)斷專行，以為手握皇權(quán)便可凌駕所有，這個故事讓孫兒頗有感觸，受益良多，定當(dāng)是謹(jǐn)記于心。”

　　聽到此話，朱元璋哈哈笑著看向朱允炆，滿意頷首。

　　沒了削藩，他就不相信燕王還能掀起什么大風(fēng)大浪。

　　忽然想到朱尚炳，讓他聯(lián)想到首次模擬。

　　“為君切忌，勿卸磨殺驢，難免兔死狐悲。”

　　在他看來，朱尚炳之所以有所成就在于兩點(diǎn)，擅于用兵、唇亡齒寒。

　　在眾臣眼里，勤王護(hù)駕的朱尚炳應(yīng)當(dāng)受到褒獎，最后卻是落得那個下場。

　　鳥飛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