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的玩笑并不好笑,相反,他這樣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反而很可怕。
這說明他真的想把南域的人都殺了,并且認為這很有趣。
姜筠收起笑容,右手紅光一閃,那把華麗的鳳槍出現(xiàn)在她右手上。
“你入魔了!”
姜筠突然一槍直刺右肩。這一槍又快又狠。
面對這一槍,趙寧張開雙臂,坦然受之。
“嘿嘿嘿!”
他的笑聲奸詐又變態(tài),但卻是無比坦然的把我是壞人寫在臉上。
“那又怎樣?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壞的理所當然,而我!嘿嘿嘿嘿!起碼還想過當一個好人,但這個世界好像并不怎么喜歡我這個好人,所以我變了,我按照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變了,我現(xiàn)在變成一個壞人,你們應該喜歡我了吧?嘿嘿!哈哈哈……”
姜筠手中的鳳槍在一陣紅光后,又變成了鳳凰玉墜,趙寧沒有騙她,現(xiàn)在殺了他并不能停止天上的暴雨。
她拔掉自己頭上的白玉簪,烏黑的秀發(fā)披散下來,讓她整個人顯得更加飄逸柔美。
她往前走了兩步,來到趙寧面前,抬手攏起趙寧的頭發(fā),給他挽個發(fā)髻,把白玉插在他的發(fā)髻上。
“你長的這么好看,披頭散發(fā)太可惜了,你看現(xiàn)在多好看?”
趙寧笑容微斂,用一根手指撥開姜筠的手,依然笑著說道:
“你在干什么?
姜筠把傘向趙寧那邊移了一下,從懷里拿出一張手帕,替他擦掉臉上的雨水,輕柔的說道:
“我在試著做你口中的好人,你能不能給南域一個機會,給我一個機會?”
趙寧手中冰劍一凝,一劍朝姜筠心口刺去。
姜筠右手大拇指勾住套在中指的線,向外一拉,她袖子里彈出一把拳劍,然后連出三劍,把趙寧手里的冰劍斬成三截。
趙寧又在手中擰出一把冰劍,擺出一副很苦惱的神情說道:
“喲!你不是要做好人嗎?那你躲什么啊?”
沒等姜筠回答,趙寧突然變臉,冷笑著咬牙切齒道:
“還有!你以為你是誰?你說給個機會,我特么就要給你機會?哦!我懂了,你是個公主嘛!而我就是個賤民,我們這些賤民活著,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難道連拉你們這些貴人一起死的權(quán)利都沒有嗎?”
姜筠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一槍擊碎趙寧手里的冰劍,收回鳳槍,欺身而上,張開雙臂,把趙寧抱在懷中,并在他耳邊溫柔的說道:
“小寧寧!別哭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面對姜筠的溫柔,趙寧的回應是往她的后心插了一把冰匕首。
姜筠被命中要害,然后在趙寧壞里慢慢消散,但她的臉上始終是那溫柔憐惜的笑。
等姜筠徹底消失,趙寧察覺到,又有人從背后抱住他,并在他耳邊溫柔的說道:
“跟我回家好不好?以后我養(yǎng)你,我保證不會讓你哭。”
趙寧手中匕首消融,又凝聚出一把短刀,他剛想攻擊身后的姜筠,想到她也會一炁三清道法,所幸就不費事攻擊了。
“呵呵!神經(jīng)病!這土味情話老子八百年前就聽過了。”
他也不管身后的姜筠,從空的烏木簪里喚出那把普通的黑色長劍,這把長劍剛出現(xiàn),就有一陣琴聲響起。
這琴聲蒼勁有力,曲調(diào)隱忍又決絕,似悲愴,似歡喜,又暗含殺伐之氣。
姜筠被這琴聲吸引,閉眼感受了一下琴聲傳來的方向,下一瞬間,西南十丈外,另一個身穿白衣的姜筠突然出現(xiàn)。
她看了一眼周圍,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后,身體立即消散,而后她又東南十丈處,正南十五丈處,二十丈處,西南三十丈處……但都沒有找到琴聲的來源。
姜筠散掉所有分身,來到趙寧身前,歪著頭問他。
“你在哪?這首曲子叫什么?”
趙寧當著姜筠的面把黑色長劍也丟上天,而后掐訣,黑劍化作一道墨光朝著天空中飄忽不定的白劍射去。
趙寧完這些,身影慢慢消散,但他的手指卻是往正北的地面上一指。
姜筠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就見一個身穿白色華服的俊俏少年人神態(tài)從容坐在一架步輦彈琴,抬著步輦的是兩個穿著紫色華貴道袍趙寧。
紫色道袍的趙寧抬著步輦,腳程很快,幾步就從幾十丈外的一個大坑里抬著白衣趙寧來到姜筠面前。
他們放下步輦后和黑衣趙寧一樣,也全部都消散。
白衣趙寧彈完最后一個音,緩緩吐出一口氣,拿起琴案上一杯溫度剛好的濃茶,慢慢的喝著,似乎一點也不著急。
姜筠從白衣趙寧出現(xiàn),就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做多余的事情,只是眼睛卻始終盯著白衣趙寧的眼睛。
那雙眼睛里很平靜,她在他的這雙眼睛里,看到了純粹的喜悅。
這個趙寧很平靜,神情也很柔和,但身上似乎再也找不到屬于人的煙火氣。
天上的雨還在下,紫色的雷電也變得更加粗大,落在小龍城的次數(shù)也頻繁,但這個白衣趙寧身上卻沒有粘上一滴水。
狂亂的趙寧姜筠有把握說服,搞怪不羈的趙寧姜筠也有手段讓他放下過往,但就是這樣平靜喜樂的趙寧她沒有把握讓他放下。
因為這時候他還能高興,還能笑的出來,那只有兩種可能。
其一:趙寧已經(jīng)徹底絕望,打算拉著所有人一起死,并且認為這是一種美好的解脫。
其二:趙寧已經(jīng)徹底瘋了,其行為已經(jīng)不可揣測。
姜筠不知道趙寧這時候是什么狀態(tài),所以她不敢冒然出手,更不敢隨意說什么,她怕自己說錯話,刺激到趙寧,讓局面變得無法挽回。
而趙寧卻是頂著姜筠審視的目光喝完手中得那杯濃茶,然后舒爽的呼出一口氣,終于把視線落到姜筠身上。
他溫和的笑著,慢慢站起身,抬頭看著天上一個穿著灰色道袍的趙寧把白的華麗長劍,黑色普通長劍,和沒有任何雕琢,只是打磨光滑的劍形烏木簪攝到身邊,然后帶著詭異的微笑身體慢慢消散,化作點點藍色電光融入這三樣東西中。
黑白灰三道光華亮起,并迅速融合在一處,白衣趙寧伸手一招,空中三色光華消散,一把劍格有一只灰色眼睛,周身圍繞著一黑一白兩條陰陽魚的木劍出現(xiàn)在趙寧手中。
他握著木劍,朝天空一揮,原本就漆黑的天空中出現(xiàn)了一道更加漆黑的線,并且這條線正在慢慢朝兩邊擴大蔓延,隱約能看見線里面似乎有一黑一百兩條魚在游動。
趙寧出完這一劍,手中的木劍瞬間就解體,變回了一黑一白兩把劍,和一支普通的烏木簪。
趙寧把黑劍收回烏木簪內(nèi),把白劍掛在腰間,拔掉頭上的白玉簪子,把烏木簪插會頭上。
然后回頭對著姜筠溫和說道:“剛才那一曲名為廣陵散,相傳是一國君命劍師鑄劍,劍師逾期,國君下令殺之,其子為報父仇,于山中苦練十年琴藝,終的國君召見,大仇得報后毀容自盡,后人感念其堅韌不拔的復仇決心,為他做此曲。”
趙寧看著天空中的緩慢開啟的大門,還有覆蓋整片天空的雨云,很是期待的說道:
“神愛世人,如今洪水降世,雷霆滅世,就差神來愛世人了,所以小生斗膽,請下神來踐行神愛世人這句誓言。”
姜筠走到趙寧面前,看著他的眼睛,不知道第幾次問出那個問題。
“你到底想干什么?”
趙寧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轉(zhuǎn)而和姜筠對視,他的眼中全是真誠和坦然。
“殿下不是要小生給這個世界一個機會嗎?小生覺得殿下說的有道理,我的確應該再給這個世界一個機會,所以我打開了天門,邀神入凡,來拯救正在遭受苦難得世人。當然如果他們不下來,或者下來了不想救,那南域被毀滅就是命運的安排,天意如此,殿下到時候也能對這個世界死心了是不是?”
事情已經(jīng)如此,姜筠如今就是要趙寧把符陣停下來,也于事無補。
但他們相識一年多,共同旅行也有大半年時間,她對于這個跳脫的少年,還是有些好感的,這好感來自于趙寧自始至終,對于自己做個好人的追求。
她走到趙寧身邊,和他一起看著天上的那扇門慢慢開啟,有些感傷的說道:
“如果一年多前我選擇強行嫁給你,或許你今天就不會對這個世界這么決絕!”
趙寧背著手,微笑著望著那扇門,滿不在乎得答道:
“誰知道呢?”
姜筠側(cè)著頭,看著身邊少年那絕世的容顏,還有出塵的神態(tài),突然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少年,在這時候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好看。
她咬著唇,悄悄向他挪動了一下,使他們的肩膀輕輕靠在一起,然后假裝很隨意的問道:
“如果我現(xiàn)在喜歡你,你會喜歡我嗎?”
趙寧收回視線,奇怪的看了身邊的姜筠一眼。
在和姜筠目光交匯的一剎那,趙寧仿佛看見了璀璨的星辰,看見了美麗的朝陽,看見了無數(shù)少女柔情似水的心愿交匯而成的海洋。
那是美麗的,陽光的,鮮活靈動,美好樂觀的一雙眼睛,眼前這個姑娘就像一朵在狂風中獨子綻放的雪蓮,固執(zhí)且高傲,仿佛只要她想快樂,就沒有任何事情能帶給她悲傷。
趙寧有些慌亂的收回目光,然后察覺到他們二人離得很近,近的他們的肩膀都碰在了一起。
這一刻,趙寧的心跳的有些快,臉也有些紅。
察覺到自己狀態(tài)不對,他連忙在心中回憶起,來到這里后,從小到大那可怕又悲慘的人生,心中那點粉色的旖旎情愫,立即被那一幕幕可怕的畫面沖淡。
趙寧暗暗松了一口氣,很鄭重的回應道:
“會的!但我已經(jīng)無法回頭了,所以喜歡與否都現(xiàn)在都沒有意義。”
趙寧回答了很多,但姜筠只聽到了會的。
她有些開心的接著問:
“那你喜歡我什么?”
趙寧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道:
“你很漂亮,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姑娘,也是我在這個時代見過的,唯一一個有善心的姑娘,而且我很喜歡的的脾氣,對親近之人不裝,不作,雖然任性,但行事知分寸,而且即使是胡鬧,也都是出于善心,那就很可愛了。”
姜筠聽著身邊的少年郎夸自己,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她很高興,也很開心,那句我喜歡你幾乎要脫口而出。
但這時趙寧的一句話卻是把她拉回了現(xiàn)實。
“天門開了!”
“時間差不多嘍。”
“看來我要贏了。”
…………
另一邊,世間最高的那座山上,隰荷仙拉著弋鳧的手臂,說完了她對于修道方向的感悟,正要放手離開,突然一支黑矛自虛空中浮現(xiàn),然后筆直的插向隰荷仙先前做過的那個石臺上。
緊接著一股恢宏磅礴,但晦澀難明道韻籠罩了整個山頂,強行把化身無數(shù)的二仙,的所有化身都聚攏在這個山頂,讓二仙的分散在這山頂?shù)乃辛α慷細w攏為一,使他們動不了,也逃不掉。
黑矛之后是一個身著紫衣,眼神蒼茫高遠,周身道韻纏繞,全身上下始終向外散發(fā)著高妙道意的清冷女子。
她看了一眼二仙,揮手招回黑矛,融入手臂中,緊接著一道煌煌道音傳入二仙心中。
“汝欲拜師否?”
二仙心中驚駭,根本不敢拒絕,也不想拒絕,當即拜倒在地。
“弟子隰荷見過老師。”
“弟子弋鳧見過老師。”
紫衣女子一揮手,把兩個綠色光團打入了二仙體內(nèi),嘴唇微動,千百萬年來第一次作為一個人開口說話。
“道主賜我名號長生君,我名王生,今后你們二人叫我王生便好。”
紫衣女子說完話,不等二仙回答,抬手把二仙收入衣袖。
她站在懸崖邊,看著下面的云霧,剛要有所動作,就見一道一扇門在他面前緩緩開啟。
看見這扇內(nèi)里有陰陽魚游動的門,她第一次露出開心的笑容。
“地門開,好兆頭。”
紫衣女子一步跨出,帶著二仙飛進那地門,然后回身,看見一個胡子花白,穿著黃袍,帶著皇冠的老者也焦急的朝著扇門飛來。
紫衣女子朝那老者露出一個微笑,然后一拳打爆這地門,順勢被打爆的還有趙寧布下的滅世符陣。
那女子也沒停留,更沒有看腳下的生靈一眼,帶著二仙一個閃身就消失不見。
趙寧目瞪口呆看著這一目,內(nèi)心被荒謬和無措填滿,他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但就是沒想到了最后會是這么荒謬的結(jié)果。
姜筠卻是在他身邊用手戳著趙寧的臉,笑容燦爛的說道:
“看來神的確愛世人,你輸了,我喜……”
她話還沒說完,一聲蒼老渾厚的怒吼就穿入他們的腦海中。
“誰開的天門?速速給老道滾出來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