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景色黑暗而危險，對比過往霓虹世界的燈紅酒綠，這種蕭瑟濕冷顯得并不怎么樣。街頭巷尾里偶然攢動的人影讓她沒了出去隨便走走的想法，她不是出去拿自己的皮肉做布施的好心人。

　　波爾瓦的夜色里是塵土和陰冷的水汽，街上除了血腥骯臟再沒有別的適合圣女的消遣。

　　她同剛剛擁有了天大身份的愛德華聊了聊，整合了這個草包小姐留下的記憶，知道了大陸基本的一些概況。

　　這是個基本沒有什么現有科技水平，完全依賴圣力神力的時代。不過這樣的選擇也很正常，除去信仰阿圖拉的魔塔，整個斯摩蒂亞大陸一開始技能點就點在了魔法側，科技還能發展基本全憑愛好者的自我發電。

　　她本以為“煤油燈”的出現代表著大量第二次工業革命的物品應當普及各地，卻沒想到這東西只是屬于斯摩蒂亞大陸走了歪路的技能樹誤打誤撞的產物。沒錯，那并不是什么真正意義上的煤油燈，只是用圣力將石油粗魯蒸餾得到的殘次品。

　　這個世界的輕工業也因此參差不齊，令人發指。優秀的輕工業產品并不從人類的陣營產出，聽起來好像一個笑話，作為短生種的人類，最窮奢極欲的人類反而沒有什么優秀的輕工業品，像個苦行僧。至少克莉絲身上這一身忒彌斯紗，就是新月森林那些精靈們的產出品，當然，也是用了魔法。

　　魔法魔法魔法。

　　圣力圣力圣力。

　　“……智慧生物似乎總是喜歡以舊有的事物，他人的賜予鞏固自己的統治。男人以先天的體力優勢統治女人，剝奪女人的權力——

　　人類以先天的圣力占領了偏向西部的沖積平原巴達爾，連同東邊半側的銀鷺山脈，統治自己的圣路十字帝國，而西北和南面的精靈們以自己的先天魔力占據新月森林和星月森林，稱呼自己為月精靈和星辰精靈，他們的帝國是銀月帝國和星辰聯邦。

　　北邊哥薩克平原的獸人掌握薩滿巫術，他們完全是一堆松散破碎的部族。

　　海里神秘的海族和天空之國的巨龍一樣掌握自己的血脈法術。

　　銀鷺山脈的東面就是亡靈帝國亞摩斯，依靠的是奧術法術，和精靈有較高的相似性。而斯摩蒂亞大陸的人們就依靠各自的神圣力量和茫茫天險，維持著微妙又幸福的平衡。”

　　她銀鈴一樣的聲音總結完了目前的信息，又補上了一句客觀的評價，“憑白得到的更容易也更強大，所以依靠神的賜予維持國家，空余的精力就在族群內部自我撕咬來穩固地位，這是所有生物趨利避害，節約力量的本能。”

　　愛德華被她那副冷漠高傲的樣子弄的有些迷惑，他并不理解她為什么這么刻薄的評價這些信仰和神圣力量，斟酌幾秒，少年握緊自己的手指，目光短暫的移開又回到她的臉上，謹慎發問:“可是，這不好嗎？那些力量強大且生來就有，您也是在借用天生的美麗——”

　　恃美行兇。

　　他沒好意思把這句話說出來。

　　“哦！可得了吧！誰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的賞賜我什么強大力量，我就一定要把他毫不留情的宰了，像宰一條野狗，再摳摳自己的嗓子眼兒，毫不留情的穢他尸體一臉！”她極為厭憎的翻起白眼，吐出猩紅的舌頭作怪，下一秒她又端莊肅穆，將手交疊放在膝上，沉穩如秋水的望著他。

　　“愛德華，能隨時給你力量的，也就能隨時收回。天底下難道有白吃的午飯嗎？”她輕輕飲了一口牛奶，憐憫空洞的望著他，“我可憐的殿下，那個時候你又要怎么辦呢？”

　　“你可以說我杞人憂天，也可以說我深謀遠慮。”

　　“愛德華！哥薩克平原冬天的暴雪每年都在延長，星月森林的月暈越來越迷人，這些信息里正隱隱約約透露出一種老人的腐臭味……”

　　她著迷的嗅聞著和平將死的氣息，仿佛嗅著牛奶的乳香，低低說道，“要么把我刻在文明的墓志銘上，要么把我刻在世界的發展史上。”

　　她折過頭，用指甲輕慢的敲打自己的面容。

　　“我的臉，不是美麗。而是欲望。”她嬉笑著彎下腰，將胳膊墊在自己的膝蓋上望著他，“聽著，愛德華。美麗對于貴族來說不如一枚瑪分。如果我的臉是美麗，他們只會扒下我的皮。”

　　“好好想想，你答應我，到底是因為美麗，還是因為羅勒？”她拿起牛奶走開，將它一飲而盡后露出空空的杯底，意猶未盡的舔干凈自己猩紅誘人的嘴唇，清澈天真的眼神讓她仿佛一個愛河中的少女，“愛德華，你答應我是因為懷里的薔薇，還是因為這條路上的金銀花？”

　　她頓了頓，根本沒有等他的回答，那張精靈一樣的面容鬼魅的藏進燈光的陰影里，“你知道的。愛德華。你沉迷的不是我的美麗，而是你的欲望。”

　　她將空杯丟進少年的懷里，古靈精怪的踮著腳，一步一步的走到床邊：“愛德華，我教你一件貴族老爺們都心知肚明，但是卻從來不被明著說出來的事兒吧。”

　　她面對著他，仰躺下去哈哈大笑。

　　“誰掌握了美麗，誰就是舞會上的女皇。誰掌握了欲望，誰就是名利場的帝皇。越高貴的人越愛重金銀名利，比蒼蠅見了屎還會撒歡兒！哪怕是你們尊貴的古斯塔夫陛下，也是一個狗樣！”

　　他驚恐的撲上去，捂住這個大放厥詞的心肝兒的嘴巴，卻沒想到她用虎牙輕慢的咬了咬他發酸的袖口，顫動著自己的睫毛，用氣音慢慢的滑道:“殿下，你準備好您的入場券了嗎？”

　　“明天。”他聽見身下的少女疲憊又漫不經心的囈語，“明天，我就讓殿下看見十二皇子第一處被貴族奪走的食邑，以及十二皇子遲來了十五年的禮儀老師。”

　　她輕輕眨動此時溫順又安靜的藍色眼睛，乖巧萬分的嘟著嘴巴:“所以殿下，好好看著吧。萵苣女巫要走了女人第一個孩子，圣女大人要您第一只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