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低頭的公主
忽然,討論的聲音消失了,穿著宮廷服飾的官員進來要求所有人保持安靜。接著邁著整齊步伐的王宮侍衛(wèi)進場,然后是宰相,大法官等重要官員,最后是弗里茨王。
弗里茨王70多歲,頭發(fā)胡子俱是雪白,眼神總是半睜半閉仿佛已經看透世間冷暖。
所有人起立行禮,這位一臉深沉的弗里茨王像往常一樣,點點頭,什么話都沒說,徑直走向會場最上方為他準備的王座之上。
在他身后是一位絕色美女,穿著典雅精致的藍白色禮服,一頭烏黑的發(fā)絲翩垂纖細腰間,眼睛大而美麗,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優(yōu)雅之態(tài)。
在她身后跟著四個侍衛(wèi),雖都是挺直的腰板,但其中一個人面容蒼老,讓人感覺很奇怪。
“弗麗達師團長!!”皮克西斯瞪大了眼睛,他一眼就認出來弗里茨王身后的那個優(yōu)雅美女就是那個在戰(zhàn)場上并肩戰(zhàn)斗過的第二師團師團長弗麗達。
“喂,你們兩個好像不怎么吃驚?”皮克西斯司令突然注意到艾爾文和奈爾仍舊一副撲克臉。
艾爾文沒說話,奈爾說道:“我今早看了王宮發(fā)過來的公文……”
皮克西斯怒道:“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了,卻一直拿我老頭子尋開心!”
奈爾攤攤手,說道:“我不知道啊,公文上只說了公主的名字叫弗麗達?弗里茨,而討伐兵團的那個叫弗麗達?妮雅吧?”
皮克西斯仍舊怒道:“這還叫不知道?傻子也能聯想起來吧?等等,你說……公主?”
……
弗麗達目光掃過會場,會場上的人看到她反應不一,有迷茫的,有好奇的,也有會心微笑的。
今天這個會議的目的是要將帕拉迪島和人類的歷史公開(雖然也隱藏了一些細節(jié)),讓人們團結一致解決帕島的巨人危機。
弗麗達踏前一步,面向所有觀眾,右手放在自己胸前,朗聲說道:
“我是弗麗達?弗里茨,這個國家的公主,我父親,羅德?弗里茨是國王的弟弟……除此之外我還有另一個身份:這個世界上僅有的九大智慧巨人之一始祖巨人的擁有者,也是在特羅斯特區(qū)保衛(wèi)戰(zhàn)中活躍的那個擁有控制巨人能力的巨人……”
爆炸性的信息讓很多人不知所措,但卻沒有之前像開水煮沸般的議論聲。因為這些事已經不需要懷疑了。之前再怎么覺得小冊子上東西是在扯淡,但現在由王室公主在這種場合說出來傻子也都能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人們既震驚又專注,害怕漏聽一個字,他們腦海中都有這樣一個想法:我們正在見證歷史!
弗麗達在臺上總結性的講述了巨人大戰(zhàn),不戰(zhàn)之約等重要事件。說明了出手的理由。
“兩次的破門已經嚴重威脅到了我們的生存空間,我們已經到了必須團結一致的時候了。所有人,無論身份貴賤,無論男女老幼,都應該明白當前驅逐巨人是最重要的事……”
弗麗達演講完,底下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而她身后的楊路卻注意到,并不是所有人都在鼓掌,有些人的臉色很難看。
果然,等鼓掌結束,有個人站了出來,他60多歲,穿著樸素的平民服裝,有一張飽經風霜的臉,是一個民間的代表。
他臉色十分難看,也沒有任何客套話,直接便問:“公主殿下,你這些話是不是代表國王的意思?”
近乎責問的語氣,讓很多人大驚失色,在他附近的人恨不得離他遠點,心中更是大罵他是瘋子,國王就在身后,你問公主是不是代表國王的意思?
但在這種場合也無人敢冒然斥責他,因為公主還沒發(fā)話。
弗麗達臉色變了變,她在與貴族打交道時發(fā)現身份越低的貴族越尊敬她,她從來沒受到低階貴族的質疑。但看來這個規(guī)律在這位平民身上不適用。
“是的,我的話就代表國王的意思!”弗麗達說道。
老頭咬了咬牙,說道:“我的兒子在十年前說了一句墻外一定還有人類存在,結果就被憲兵抓走了,回來時遍體鱗傷,過了幾個月就去世了。現在證明我兒子并沒有說謊!請公主大人為我兒子作主,嚴懲當年的憲兵!”
[原來如此……]楊路恍然,難怪這個老頭敢站出來,跟失去親人的痛苦相比,對王室的敬畏根本算不了什么。
這些年王政是靠高壓阻止人類對墻外的探索欲望的。艾爾文的父親也是因為類似的話被中央憲兵團拷打至死,阿爾敏的父母因為想坐熱氣球上天就被秘密處理……這樣的例子有很多。
中央憲兵團這樣處理的依據是:這些人違背了王的旨意,給人類的安全帶來了隱患。
現在國王都親自承認以前發(fā)布的歷史錯了,那么是不是應該為這些人平反?是不是應該追究相關責任人?
按照道理是要這么做的,但卻不能這么做。
因為這么做的話牽扯到的人就太多了,中央憲兵團會人人自危,貴族們也會惶恐不安。
就算王族把所有責任都攬下來,承認145代王決策錯誤,也是非常不妥的,因為那會影響王族的威信。
歷史上不乏反省前代王錯誤的名君,人們稱贊他們糾正錯誤的勇氣。但那是因為他們首先是個明君,他們做出了很多功績,有足夠的實力壓制住反對的聲音。
弗麗達不同,她剛剛在民眾面前露臉,什么功績都沒有。她真正的權力根基坐標之力已經消失。現在全靠在貴族心中的威信撐著。
歷史的錯誤可以承認,也可以追責,但絕不是現在的弗麗達能夠做到的。
[千萬別答應他啊……]楊路在心中說道。
弗麗達看著滿臉悲憤的老人,開口說道:
“看的出來您很傷心,您兒子的死是個錯誤,是時代的悲劇。
制造人類已快滅亡的假象,禁止人類私自探索墻外,是145代王基于自己認知制定的政策,是那個時代的產物。
現在,時代已經變了,墻外的敵人將我們逼至絕境,我們必須要了解世界的真相,知道我們的敵人是誰。所以當今的陛下才終止了一直沿用至今的政策,公布了世界的真相。您兒子的悲劇今后將不會發(fā)生。
對于已經發(fā)生的悲劇,王國會逐步制定和完善補償措施,雖然死者不能復活,人們心中的創(chuàng)傷也很難治愈。但我們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些,請您原諒!”
說完,弗麗達向臺下的老人深深鞠了一躬。
弗麗達沒有承認145代王的錯誤,只說是時代的原因,也沒有答應老人追究憲兵的責任,但老人的眼淚卻流下來了。
他站在那里,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眼淚像斷了堤的河水一樣,將他溝壑交錯的老臉浸濕的一塌糊涂。
一直以來,沒有人為他兒子說過一句話,人們對這件事要么避而不談,要么說他兒子胡說八道,自取禍端。現在他終于等來王國公主的一句“您兒子的死是個錯誤。”并且還向他這個平民低下了頭。
老人終于明白自己要等的就只是這一句話,這一個道歉而已。此刻他覺得這一生都沒有遺憾了。
會場之上所有人都默默看著,看著那個向平民低頭鞠躬的公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在軍方的特別席位上,艾爾文靜靜的看著低頭的弗麗達,眼中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