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生如塵埃
“可惡,明明跟得上他的速度,竟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藍川迄今也經歷了上百場戰斗,卻從未遇到過如此可怕的對手。
自己的招式全被看破,而對方總能找到讓他猝不及防的角度和時機。他就如同風暴中艱難掙扎的樹苗,短短半分鐘,已經挨了上百次重擊。
此刻藍川才明白,如果打架是一種藝術,那他頂多算個初入門的學徒。
“差不多了,躺下吧。”
“喪尸”說完這句話,一指精準地點在藍川所化雷獸的眉心。
后者的身軀搖晃兩下后,頹然倒在地面。雷光散去,恢復了本來模樣。
“前輩厲害,我不是你的對手。”
雖然有些氣餒,但藍川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失敗。自始至終,他甚至連對方的相貌都沒能看清。
“輸給我這個老家伙不是什么丟人的事,回去養傷吧。”
強忍著身上各處的疼痛,藍川慢慢站了起來,拱手道:“晚輩告辭。”
說完,轉身打開房門。
屋外,寒玉滿臉緊張,活像個等候妻子生產的丈夫。
見藍川出來,他馬上湊過來問:“怎么樣?”
藍川搖搖頭,“我敗了。”
寒玉聞言,眼中頓時露出幾分失望之色,但很快又被和善的笑容取代。
“老弟毋須灰心,你已經是我找的人里堅持最久的了。這是五百兩銀票,拿去買些傷藥吧。”
藍川卻并未手下,“仰賴屋中那位前輩手下留情,我所受的都是些皮外傷,掌柜不必客氣。”
就在他準備離開時,忽然聽見門內傳出“喪尸”的聲音:
“年輕人,你若不甘心,以后隨時可以再來找我。”
聽到這句話,藍川和寒玉不約而同地對視起來,兩人的目光都微微發亮。
…………
靼里王宮的地下深處,桓殷身著素白長袍,神色肅穆地穿過靜謐的長廊,走進一間密室。
這里自百年前建成以后,除了他之外,再沒有任何人來過。
而當初參與建造的那些工匠,如今應該也都耗盡了壽元,化作一抔黃土。
按下機關,石門緩緩開啟,柔和的淡黃光芒從門內傾瀉而出,將他整個人淹沒。
“三十年,你總算肯再次踏入這里了。”一個蒼老,卻又充滿力量感的聲音響起。
那聲音來自一塊奇形怪狀的黑色雕塑,因為殘缺得太嚴重,已經無法看出其本來的面目。
“老師,上次你說的事,我答應了。”桓殷輕聲說道。
“哦,這么快就改變主意,是什么刺激了你?”
“老師雖然寄居此處,也應該聽得到我那些死去同族的哭訴和哀求吧。”
“悠悠歲月,萬載一瞬,桓殷,你又何須將這些塵埃放在心上。”
桓殷眼中流露出幾分悲傷,“話雖如此,我又何嘗不是塵埃一粒。這片苦難的雪原已生長不出嬌美的花了。”
短暫的安靜。
“好吧,我感覺得到你此刻對力量的渴望。那么,你準備好放棄原有的信仰和軀殼,將靈魂投入腳下的大地嗎?”
桓殷閉上眼,半跪下來,一只手輕放在地面。
仿佛撫摸著某種巨大生物的心臟。
“如您所言,神在地下。”
“我準備好了。”
…………
約哈部落以西的某處河谷。
一身金甲的遲銘站在谷頂,遙望著東方的日出。
“將軍,前夜白獅城一戰,我軍傷亡慘重,祁將軍那邊傳書過來,征詢您的意見。”一旁的副官開口道。
“哼,六位靈墟境大將,竟在一個修行不到兩百年的后輩丫頭手下二死一傷,真是群廢物。”
“將軍請勿動怒,倘若那離笙真踏入了靈墟七重境,出現這種情況也并不奇怪。”
“靈墟七重,此女的成長速度還真是令人驚訝。十年前她若有這等修為,跟她父親蒼玄聯起手來,那一戰的結果可不好說了。”
遲銘摸著下巴,冷冷一笑,“不過現在嘛——傳令下去,改變行軍路線,二十天后攻打約哈王城。”
副官聞言大吃一驚,“什么,如此倉促,其他部隊恐怕來不及配合調動啊。”
“軍令如山,誰要是貽誤了戰機,便讓他提頭來見。”
與此同時,約哈王宮。
離洛臉色陰沉地坐在王座上。
在她身前,跪著一名披頭散發,面色蒼白的中年婦人。
“蘭夫人,是你放走了笙兒?”
離洛開口,天籟般動聽的嗓音,在婦人聽來,卻宛如魔鬼的咒言。
但她還是挺直脊梁,緊握著拳頭道:“沒錯。離洛,你已經瘋了,我不能眼看著笙小姐每天被你折磨得死去活來。她那樣善良的人,不該承受這樣的痛苦。”
離洛聞言,站起身來,慢慢朝婦人走過去。
每走一步,她背后的影子便膨脹、扭曲一分,如同快速生長的魔胎。
“你說,我瘋了?”
她用兩根白皙纖細的手指,捏住夫人的下巴,“瑪依族就是有太多你這種愚蠢的東西,才變得如此不堪。”
“你所謂的善良,不過是強者對弱者的施舍。蘭夫人,回答我,你是強者嗎?”
夫人迎視著她的目光,全身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
“你,你殺了我,殺了我吧!”
“哈哈哈……看看你這無能的模樣,連死亡都要向人乞求。放心,我會滿足你,做錯了事,總歸要付出代價。”
忽然,三道白色人影同時闖進門來。
“王上,蘭夫人乃我部醫術第一人,百年來救回了無數部眾的生命,還請您高抬貴手。”
離洛掃視一眼,嘴角微翹。
“三位祭司一同闖宮,應該不是只為了給她求情吧。”
在約哈部落,唯有修為達到靈墟境,且德高望重之人才能成為祭司。對于約哈王的任何旨意,一旦三大祭司同時反對,便可強行駁回。
“我們此來,是為了前日王上獨自馳援白獅城之事。”年紀最長的離南祭司說道。
“哦?”離洛眼角微縮,“諸位有什么意見?”
“恕臣等冒犯,王上此舉極為不妥。一方面,您這樣親身犯險,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實為我部莫大的損失。”
“另一方面——”
“你們擔心我下手過重,惹來陳國的報復,是嗎?”
祭司們互相看了看,都選擇了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