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再相逢
此人衣衫破爛,沾滿血污,臉部更是布滿了烏黑發臭的膿皰,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樣。
“還活著,但狀況非常不妙。”探了探脈搏后,藍川蹙眉道。
“藍川哥哥,這個人你見過的。”離笙觀察片刻,輕聲地說。
“哦?他是誰?”
“一個多月前,虺獄裂谷。”
聽到這兩句提示,藍川腦袋里頓時閃過一副畫面,緊接著便瞪大雙眼。
“你是說,他是桓殷?那個韃里王子?”
“沒錯。”
藍川深吸口氣,再次將眼前的昏迷之人仔細打量一番。
除了體型,他實在無法將這猙獰丑陋的家伙,跟當日的桓殷聯系在一起。
這才時隔多久,他怎會淪落成這副模樣?
藍川不禁有些惋惜。
“他中了蛇毒,你身上的解毒丹應該有點效果。”離笙提醒道。
藍川當即摸出藥瓶,往桓殷口中喂了幾顆,并以真氣助他服下。
過了一會兒,桓殷猛地睜開眼,連續咳嗽幾聲,然后趴在地上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
緊接著,在藍川不忍直視的目光中,數條寸許長的黑色小蛇混合著粘稠的液體,被他干嘔了出來。
“你還好嗎,桓殷王子。”離笙出聲問候。
桓殷喘息了一會兒,然后轉頭看向她,眼中頓時流露出幾分驚訝。
接著他將目光移到藍川臉上。
“多謝相救。”
“不用客氣,上次你也幫了我一回嘛。”藍川坦然笑道。
桓殷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么,卻忽然眼皮一沉,再度昏過去。
“看來他是太過虛弱了。”
常言道救人救到底,藍川沉吟片刻后,將桓殷背起來,往凌霜城方向趕去。
他并沒有直接帶桓殷入城,而是將其藏在城外附近的洞穴。
之所以如此,乃是考慮到打傷桓殷之人或許還在追蹤他的下落。城內人多眼雜,很容易被盯上。
小半個時辰后,藍川才提著食物和藥湯回來,進雪洞中慢慢給桓殷喂下。
“藍川大哥,你可真細心。”離笙在一旁看著,心里竟有些羨慕。
藍川笑了笑,“這算什么,如果是對笙兒的話,我至少還能再細心一千倍。”
聽到如此直白的話語,離笙臉頰微微一紅,羞澀地躲開了他的視線。
待到中午時分,桓殷再度蘇醒。
這一次他看起來明顯精神不少,聲音也更加沉穩而有力。
“小兄弟如何稱呼?”
“我姓藍,單名一個川字。”
桓殷點點頭,將左手中指上的一枚獅首戒指摘下。
“我的隨身之物遺失殆盡,能拿出手的只剩這枚戒指,還望藍兄不要嫌棄。”
他說著攤開手掌遞向藍川。
以藍川的眼界,自然不會貪圖這點財物,馬上將他的手推了回去。
“三王子不必如此,上次在虺獄裂谷有緣相逢,再加上你和阿笙是舊識,咱們也差不多算是朋友了。”
聽聞此話,桓殷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欣賞和親近。
“既然這樣,藍兄日后務必來我韃里王城,讓我好好招待一番。”
他也沒有多做糾纏,重新將戒指戴回到手上。
“桓殷王子,我聽說你上次閉關后已踏入靈墟六境,這雪原上還有誰能傷你呢?”離笙有些好奇地問詢。
桓殷遲疑片刻,似乎在顧忌些什么,但最終還是坦誠道:
“是你的姐姐,離洛。她知道我尋風眠雪蓮已久,便以此物將我引至暝山設伏。不得不說,其修為精進之快,實在出乎了我的意料。”
“原來是她嗎。”
聽見“離洛”二字,離笙的目光變得有些空幻,仿佛望向了遠方的某個所在。
“另外,之前交手時,我在她身邊看到一具無頭女尸,已經被煉作傀儡。”桓殷意有所指地補充了一句。
離笙聞言,嘴角浮起一絲難以言喻的笑容。
“不愧是她啊。”
藍川在旁邊聽著兩人的對話,雖然不是很明白,但也隱約能猜到一些內情。
“阿笙,難道殺害你的兇手,也是你那個姐姐?”
“是的。”
在他驚訝的目光中,離笙說道:“其實,我在十三歲的時候,就猜到會有這一天了。”
隨后,她娓娓講述了一個不曾為外人所知的隱秘。
事情還得從百萬年前的上古時代說起,那時的北域雪原并不像如今這般貧弱困苦。
相反,數以億計的瑪依族人遵從撫生神教的引領,團結一心,安居樂業。足跡遍布每一座雪山,每一處深谷。
然而和平終究難以永恒,在后來那場差點滅絕了天下生靈的亂戰中,撫生教亦沒能逃過屠戮之災。
就連原本號稱不朽的神女,同樣耗盡生機,僅留下五塊靈骨。
教中五位大法師各自帶著一塊靈骨散逃,先后建立了自己的勢力。隨著光陰流轉,逐漸演變為當今的五大部落。
相傳撫生神女曾留下囑咐,她雖然難逃死劫,卻已在世間留下痕跡。日后一旦時機來臨,將五塊靈骨相聚,便可重生歸來。
這個傳說是真是假,今已不可追溯,但五塊神女靈骨卻是真實存在的。
漫長的歲月中,它們一次次遭受搶奪、盜竊,偏偏最后又能安然無恙地回到原主手中。若說沒有冥冥中的意志引導,誰能相信?
離笙和離洛姐妹,作為約哈部落的王室后裔,理所應當成為了一塊神女靈骨的守護者。
然而六年前,在母親的安排下,她們做了件足以令所有瑪依族人憤怒失控之事——竊取靈骨內蘊含的力量。
聽到這兒,原本倚靠雪堆而臥的桓殷驟然起身,雙眸中迸發出兩道懾人的寒光。
“你們竟敢瀆神,這可是要受毒火焚身之刑的死罪!”
對于他的反應,離笙似乎有所預料,神色并沒有受到影響。
“這件事,離氏一脈祖祖輩輩都在研究,只是到如今才得已實現罷了。至于刑罰,一旦掌握足夠的實力,自然能夠無視了。”
“我很了解姐姐的個性,她絕不會甘心與我分享靈骨之力。果然,母親剛剛去世,她馬上就動手了。”
桓殷本來還想再說什么,但目光觸及她頸部的傷疤后,終究沒有張口。
作為外來人,藍川也不好在這方面多話,思索了一番后問:
“阿笙,既然那位離洛姑娘如此狠辣,想來不會只滿足于一塊靈骨吧。”
離笙聞言,馬上回以明媚的笑容。
“藍川哥哥果然聰慧,我猜她這次對桓殷王子下手,多半就是為接下來搶奪韃里部落的靈骨做準備。”
藍川眉頭微皺,下意識向桓殷看去,后者的眼神變得無比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