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倉庫廠區的路邊有一些常年沒有修理過的雜草。
這些頑強的生命體像是沙漠里渴望水源的綠植，干枯的枝丫還在努力往廠區那里的圍墻生長，可惜那些早已侵染地面的化學材料和重金屬讓它們難以寸進。
新南科技的這座廠區設施周圍的鐵絲網都是些高壓線，如果你想來試試可以考慮一下那些甚至可以擊穿空氣的電弧會帶來什么后果。
此時路澤一行人耐心看著時間等待自己想要的貨物出現在這個廠區外寬闊的馬路上。
距離廠房十五公里處。
“呼……”
這趟就是最后一趟，運輸任務的公司司機燃起一根煙舒服地吞云吐霧。
“禁止吸煙區域，請您規范行為。”
車上機械的提示音不停地響起，這個面帶疲憊和憔悴的司機一邊罵著一邊伸手關掉了該死的提示器。
看樣子車子只需要再行駛一段距離就能到達廠區了，內心輕松的他甚至和副駕駛的衛兵聊起了天。
“下班可以去喝一杯，我超愛教堂的調制酒，你懂的！”
老司機轉了一圈方向盤和副駕駛有些心不在焉的衛兵說道。
衛兵明顯表情有些不太對勁，他看了看路面又看了看后視鏡里自己蒼白的臉龐。
“哥們，我今天看到你車上拉的是什么了。”
司機嘴里叼著煙，被煙霧熏得有些睜不開眼的他嘀咕道：“你小子，感冒了吧？怎么今天盡說些胡話，煙在那兒，自個抽一根。”
“你聽我說！”
“啪嗒！”衛兵顫抖著手點燃香煙，吞了吞口水有些猶豫。
“還能拉什么？”司機自顧自回答了衛兵的問題，“不就是一些化工材料嘛！據說跟鼻涕一樣黏糊的那玩意兒是生物溶液，胎兒能在里面生長，有這么牛逼？”
衛兵瞪大眼，失聲道：“果然，你也知道嗎？”
司機被突然提高的音量嚇了一跳，瞪著眼看著這個失了方寸的衛兵，該死，這小子該不會KE多了吧？
“桶子，那桶子里泡的是人。”
司機點頭，“我知道啊，可以泡人。咋啦？”
衛兵突然抓住司機的胳膊，“我是說，你現在拉的貨物里泡的就是人！”
司機被抓得有些痛，煙都差點掉了，本來有些不爽的他扭過頭看到衛兵活見鬼一樣的表情以及他沾著冷汗的蒼白膚色一時間心里有些發毛。
“你在哪看到的？別特么無聊講鬼故事奧。”
司機抖了抖煙灰，顯然剛才那一下自己也被嚇到了。
“裝貨的時候不是不讓我們看嗎？我們就……在外面的時候，我上廁所看到上貨區沒鎖門，腦袋探進去看了一眼……”
衛兵回憶起自己看到的那副場景，一些戴著防毒面具的青山親兵從鐵架上推著一罐罐黃色的帶有標識的化學存儲桶。
結果一個衛兵手一滑按到了蓋子上，一只蒼白的手從里面伸了出來滴答著黏糊的液體，青山的人似乎一點都不怕，招呼著同伴把手重新塞回了罐子里繼續裝貨。
而就在他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時候身后被人拍了一下。
“你他媽看什么呢？”
青山的傭兵用槍頂著他這個新南科技的安保人員，神色惡狠狠的。那傭兵伸脖子看了一眼沒發現暴露什么，這才伸手關門罵罵咧咧地說道：“還站著干嘛？我再跟你慢慢說一遍，快！特！么！的！給我滾！”
衛兵把這事兒說給司機后，司機一時間愣住了，手里夾著的煙緩慢燃燒，最后差點燒在了手指上。
司機嘶了一聲有些煩躁地把煙頭扔出窗戶。
“要不我們去看看？”
副駕駛的衛兵覺得那只手簡直是自己的人生噩夢，他寧愿相信自己是看花眼了，提出了要檢視貨物的請求。
司機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貨物后面的密碼鎖主管才有權限開！你二逼吧？”
衛兵這才縮回自己的座位，吸了一口那基本都讓風抽完的香煙。
司機邊看路邊安慰道：“就算是死人咋了。未來之城只要你我能掙到錢……管特么拉活的死的？晚上好好喝一杯洗個澡，就沒這茬事了。你也少出去找那些xing偶和電子姬玩，都快精神渙散了，知道嗎你。”
此時，廠房正門口的灌木叢中。
路澤在頻道里沉聲道：“來了。”
為了減少一切不必要的聲音，他們開始使用私密頻道進行溝通。
看著馬路盡頭那對橘黃色的車燈，路澤輕輕把黛拉提起的槍口按了下去，“槍別沖著自己人。”
凜看了一眼路澤，黛拉剛才槍口無意碰到了自己，沒想到這人嚴謹到了這種地步。
怪物。
黛拉低聲說了句抱歉，有些興奮地望著那輛緩緩駛來的貨車。
貨車在門口被衛兵用掃描器檢查了個仔仔細細，甚至底盤都沒放過……十分鐘后兩個衛兵揮揮手示意可以通行，那輛大家伙緩慢地開進了廠區。
“行動！”
路澤見大卡車消失在廠區內，下達了命令。
凜從灌木叢悄悄摸了出去，快步跑到廠房門后用來阻擋車輛的石墩子后面，一雙眼眸涌上紅光。瑩綠色的夜視視線內，兩個衛兵還站在那里面對面攀談呢，身邊的侵入模塊開始加載了。
“刺啦！”
一陣電流的微弱聲音傳來，兩個衛兵掐著喉嚨身上顫抖著倒了下去。
“可以來了。”
凜的聲音從頻道內傳來。
路澤和黛拉摸了上去，凜按照指示黑掉了第一個視線范圍內的監控探頭，“給我一分鐘！”
凜控制著攝像頭轉向了不遠處門衛室外的廣告牌下，在那里有一處光學迷彩監控設備。凜看著防火墻侵入的進程延長至三十秒還是罵了一句。
這些公司狗的防火墻真惡心。
兩個攝像頭被黑掉的一瞬間，監控室內的畫面被迅速替換，這都是凜在幾十秒內拼接的之前的素材。
一般來說很難被發現。
看著凜起身，黛拉和路澤一前一后跟了上去。
任務安排是路澤斷后，進去之后遇到的情況可能有很多種，黛拉要負責策應凜。
凜掃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黑掉了眼皮子底下的三個攝像頭，這些家伙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轉開了腦袋。
路澤還是挺佩服黑客這身本領的。
“待會兒突破進去后我找監控室的位置，我來負責指揮。如果你們不信任我，暴露后果我不會負責。但我希望你們不要出事，因為我腦袋跟你們拴在一起的！”
路澤說了句放心，讓黛拉準備。
黛拉舉起槍深呼吸了一口氣。
“十二點鐘方向，那顆雕像旁邊的柵欄上方——我黑不到，盡量隱蔽自己打下來那個隱蔽型攝像頭。我幫你掐時間！”
黛拉點了點頭，路澤看了一眼遠處黛拉的表情，是冷靜型黛拉的話打這一槍的話他放心。
“bong！”黛拉嘴巴輕輕啵了一下，子彈出膛，那顆探頭應聲碎裂。
凜趕緊通過攝像頭開始黑入監控室對監控室畫面迅速進行替換。
監控室內帽子蓋在臉上呼呼大睡的安保人員沒看到面前復雜紛亂的顯示屏上的幾處入口畫面抖動了一下，似乎一切還是如往常一般。
凜指了指自己要去的方向。
“你們小心。”
路澤點頭，“上線通知我。我和黛拉等你信號。”
見凜的身形漸漸隱沒在夜色里，路澤到黛拉的身邊，“你現在是冷靜黛拉還是？”
“我交給她做了，這種小偷小摸的事情我才不要做。”黛拉撇撇嘴，有些傲嬌。
“行。”
黛拉突然悄咪咪地湊到了路澤身邊，“你喜歡奔放的我還是乖巧的我呀？”
路澤神色尷尬，幸虧是有夜晚的掩護。
“你們不分家，同屬于一個身體干嘛要分那么清。”
黛拉哼了一聲，“貪心。”
不過黛拉還是很開心的，路澤從來不把自己當神經病看。路澤看著這個表情喜滋滋的女孩感覺心里不是滋味，都怪自己那事兒讓黛拉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了。
據公司黑客說，兩個人格這事兒不會影響什么，但是總歸不太好，嚴重的時候可能會有更多人格出現……
以后一定要找那些大名鼎鼎的醫生給黛拉瞧瞧，老杰克裝義體有一手，干這個不怎么在行的。
“我上線了。”
頻道里傳來了凜的聲音。
此刻的凜坐在監控室內，腳下踩著的是腦袋上扎著匕首的安保人員，她彎腰抽出匕首在安保人員的衣服上擦了擦。
“前方有四個監控區域，我給你們實時上傳路線，記著，行動要快！我讓你們前進就快速通行，如果讓你們停下你就停下好嗎？現在的情況很特么復雜。”
“怎么了？”路澤心里想到了一種糟糕的情況。
凜看著監控攝像里多到數不清的暗哨和明哨，心里略微有些沉重。“安保級別很高。賽博小隊來做這事兒都不一定能成。那老家伙該不會在坑我們吧？”
黛拉替老杰克辯駁了一句，路澤表示這事兒老杰克可能都不清楚，如此安保嚴密的廠區，外圍幫派能瞧出來個什么——也就是老杰克只是分享了個消息而已。
犯不上懷疑。
慶幸的是現在辛虧是潛入狀態。
路澤覺得凡事多點心眼準沒錯，如果自己要是急了，三個人就得鬧出大動靜。
“要是藥物能在半路攔截就好了。”路澤感到可惜，那些防彈嚴密的大卡車正因為很難弄開才選擇這種方法，凜倒是可以破解大卡車的密碼鎖，但這些家伙都有自毀程序——凜可不想冒著隨時拆炸彈的危險干這個。
“可以前進了！”
黛拉在前面舉著槍，路澤拔出刀緊緊跟隨在她后面。
“停下！前方五十米處有一個暗哨加硬幣攝像頭。”
路澤和黛拉停下后齊齊望向那個方向，黛拉舉槍，路澤靜靜等待著凜的命令。
“好了，攝像頭掉了，解決他。”
就在二人貓著腰行進了許久的時間，那些一座座的廠房和設施出現在眼簾內的時候，路澤突然停住了腳步。
黛拉有些疑惑，轉過頭，“怎么了？”
“別動！”
路澤咽了一口口水，在頻道內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踩到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