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你回來啦~”

　　路澤走進房間，對著窗戶發呆的黛拉在月光下回眸，表情是這幾日難得才有的平靜。

　　于是他輕手輕腳走到了黛拉的身旁，黛拉用手輕輕拍了拍身邊的床單，眼睛彎成了月牙。

　　路澤看著黛拉收起腿，然后她把自己的下巴放在膝蓋上。

　　這一瞬間，路澤似乎覺得跟黛拉有了不可捉摸的一段距離。明明坐在她身側，可他始終窺探不透黛拉的內心世界。

　　作為朋友，路澤覺得自己很不稱職。

　　他甚至不知道這個漂亮少女的身世，她的過往，以及她在這個城市縫隙中求生的那些傷痛。

　　“好點了么？”路澤把手里的甜點湊到了黛拉的面前，“我去皇后區買的。”

　　黛拉望著窗外，“路，我不喜歡吃甜點的。”

　　路澤眼神一僵，慌忙把甜點藏在身后，“對不起，那個我，只是想到了你可能會……”

　　黛拉枕在膝蓋上歪著腦袋，她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相反，慌張的路澤在她眼里是那么的可愛。

　　“我只是因為你喜歡吃才去吃的。”

　　“那你喜歡吃什么呢？”路澤在嘗試補救。

　　黛拉細數著，“好多，有拉面，魔鬼辣的那種……唔，炙烤金槍魚！最嫩的那種！我還喜歡吃火鍋，一些辣辣的東西。”

　　路澤點頭，“我們去吃。”

　　說話間路澤就拉住黛拉的手準備出發。

　　“現在？”

　　黛拉松開路澤的手撐在床上哈哈大笑，“老杰克給我開的精神藥物還沒吃完呢。而且路，你不覺得你的滿身軍用義體和我一起出現在皇后區，尤其是在某家高檔餐廳吃飯是很危險的事情嗎？”

　　“歡迎滿身是軍用義體的先生和瘋子小姐就餐！”黛拉甕聲甕氣學著自詡上流的餐廳老服務生的語氣，像個小老頭。

　　路澤被逗笑了。

　　笑過之后，房間陷入了死寂。

　　“路，我是不是個累贅。”黛拉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平靜如水。

　　路澤搖頭，“沒有你，我會死在西格瑪手里。”

　　“沒有我，也不會有西格瑪不是么？”

　　看著少女明亮的眸子，路澤很難把它和精神問題綁定在一起，路澤知道那根本不是精神病，是感情導致的可怕后果。

　　路澤不準備和這個伶牙俐齒的女孩辯論，他只是輕輕握著黛拉冰涼的手。

　　足夠了。

　　“你說，我們還能這個樣子活著多久？我不要聽什么我們現在還沒死這種話，我只想知道，你有信心嗎？路。”

　　路澤伸了個懶腰，“有。”

　　“所以你還是把我排除在了以后的戰斗之外。我這個樣子不穩定的情緒，加裝不了義體，賽博瘋子專挑我這種人……”

　　黛拉的有些話，路澤是不會作出回答的。

　　“路，我要義體。我不想有天在溫暖舒適的家里聽到你死去的消息。”

　　“我要和你一直站在一起。”

　　路澤點頭，捏了捏她的手，“好。”

　　黛拉眼睛瞪大，扭頭難以置信地望著身側臉上浮著月光的好看少年，“你……你同意啦？”

　　路澤面對她露出整齊的牙齒，“我會賺錢給你買軍用義體的。”說話間路澤伸手指向遠處的蒼穹，那里最高的建筑是一幢投射著巨大鯨魚影像的銀白色百層寫字樓。

　　“并且要拿到不會讓你瘋掉的平臺為你加裝。”

　　黛拉笑了，像是心里最期許的東西得到了滿足。

　　“你不怕我也死掉嗎？”

　　路澤搖頭，“我不會說些什么好聽的，類似于我要你好好活著之類的話。你喜歡追逐戰斗時刺激的感覺，你喜歡那種生活，那我就會陪你。”

　　“況且……青山一定是要去一次的。”

　　路澤還準備繼續說些什么，一個溫暖的唇就抵在了自己嘴邊。

　　她跪坐著，沒掌握好距離，親的地方略微有點偏差。

　　像是蜻蜓點水一般，仿佛剛才只是一個短暫的美夢。

　　“如果你要好好生活，拆掉義體，我們去更遠的地方流浪。如果你要在城市戰斗，那我必須要死在你的身旁。”

　　“這是約定哦。”

　　少女臉頰上的緋紅和月光的皎潔，是路澤迄今為止見過最好看的東西。

　　……

　　“老頭，你可是真的不領情啊。我的禮物你都用了，不讓我見見未來的老板嗎？”

　　凜今天沒穿黑客服，而是扎了一個高馬尾披著一個咖啡色的麂皮大衣，美腿之下踩著一雙鞋跟鋒銳的高跟鞋。里面的襯衣和奶白色的短裙怎么看都像是有意而穿之。

　　老杰克這日的態度和往日大不相同，連續看了好幾天的路澤，最近霓虹熱的新作都還沒來得及欣賞，這么棒的身材不看說不過去吧？

　　凜服了面前這個看了自己大腿半天的老頭，這貨就是不說實話，光看。

　　“都說了多少遍了，路澤不在！而且現在你最好別找路澤的麻煩，你的賽博小隊可是記在了這小子的黑名單，知道嗎？”

　　“話說，你的驅動從哪里來？”老杰克突然收起了色瞇瞇的眼神，眸光深邃地盯著面前這個美麗的黑客。

　　凜是撒謊的老手，“你知道的，黑客嘛，搞一點東西手到擒來。”

　　“什么公司你這樣來去自如？還是說，你就是公司的狗呢？”

　　凜眉頭一挑，“老頭，說話放尊重點，沒我的驅動路澤早都死了。而且他身上的軍用也不干凈吧？難不成你也是公司的？就是因為黑醫有軍用這不奇怪，反正都是公司淘汰的舊玩意兒，搞幾個通用驅動沒你想的那么復雜，老頭。”

　　“況且……正經人，誰特么在公司當黑客？”

　　老杰克攤攤手，表示自己愛莫能助，說實話，要不是路澤帶著黛拉出去逛街了，他還真不敢招待這個女人，路澤要是在這，畫面簡直不要太美。

　　老杰克身后的定時器響起，他調配的新一批溶液反應即將結束，于是他跟占便宜一樣地狠狠看了兩眼凜修長筆直的大腿，“請吧，如果你覺得我很有魅力，下次約。”

　　凜表情一僵，什么人啊這是。

　　她剛準備轉身走人，心想找個機會從K2那里拿到路澤的聯系方式，沒想到此時門外就響起了腳步聲。

　　捯飭溶液的老杰克暗道不好，剛想轉身提醒凜，就發現門口已經站著黛拉。

　　一個虛影閃過，少女身旁漸漸落下裝著食品的手提袋散落一地。

　　凜眼睛都還沒來得及眨一下，只是感覺耳邊有一陣清風刮過，自己的脖子就被狠狠攥住了，爾后整個人被慣性裹挾著猛烈撞擊在了墻上。

　　凜被這一下撞得七葷八素，齒縫間滿是血絲，差點一口氣背了過去。

　　緊接著，喉嚨被掐住而帶來的窒息感很快涌上了她的腦袋。

　　路澤瞇著眼，冷靜地看著在自己手里被掐得翻白眼的凜，手下力氣再次加重，像一頭在斷掉獵物咽喉的頭狼。

　　“路澤！”老杰克慌忙阻止。

　　老杰克的想法其實很簡單——那就是一命抵一命。

　　西格瑪死了，凜只是想攀高枝，況且她還給路澤塞過驅動，完全沒必要給她殺了。如果不喜，拒絕她就是。

　　路澤扭頭，老杰克整個人都渾身都僵住了，他很難去形容那是一種什么樣子的眼神，暴戾而又冷漠。

　　似乎這樣的路澤老杰克沒見過。不對，他見過，這是冷靜下來的賽博瘋子該有的眼神。

　　“老杰克，別告訴我這個女人和你很熟。”

　　凜在路澤手里快要被掐斷脖子了，喉嚨里發出咔咔咔的聲音，身體都扭曲了。

　　“停手，路，聽老杰克說完再殺也不遲！反正……她已經夠嗆了。”黛拉撿起地上的食品，邊走邊說道。

　　僅僅只是這么一句，路澤就放手了。

　　凜捂著脖子倒在地上，瞪大的眼睛里滿是血絲，捂著自己的喉嚨跪在地上大口喘氣。

　　老杰克瞪著眼看著從自己身邊走過去的黛拉，表示自己很受傷。

　　娶了媳婦忘了娘啊！

　　“老杰克，快說啊。”黛拉站在跪倒在地的凜面前，“我也很想殺了她。”

　　老杰克覺得自己干脆別干黑醫了，改行當賽博瘋子收容所算了！

　　“這個黑客給你給過驅動，你的……老舊軍用驅動，你懂得。”老杰克揣著手瘋狂眨眼。路澤從眉頭緊皺的表情慢慢轉為迷茫，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凜一副被人要活剮的表情，老舊軍用？開玩笑？

　　黛拉扭頭看了看老杰克，“這么說，她反水了？”

　　“不不不。”老杰克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西格瑪死了。”

　　路澤和黛拉大眼瞪小眼，這仇還沒來得及報呢……

　　凜似乎察覺到了自己該說話的時機了，踉蹌著起身靠著墻壁坐下，“我、我跟你們說，西……西格瑪死了，被自己的御用黑醫給宰了，腦袋都沒了。”

　　路澤點頭，“嗯。”

　　凜點了點頭還準備繼續說，猛地抬頭，她蒼白的臉色上滿是震驚，“嗯！這是什么反應？”

　　路澤轉身，“老杰克說你算是救了我一命，那我跟你的仇就算解了。如果你還想在我這兒找什么存在感，那你下去跟西格瑪作伴吧。”

　　“等等！”

　　凜趕忙起身，“我有一個情報想和你們共享，你肯定會感興趣的。”

　　老杰克豎起手指在嘴唇前面碰了又碰，他想不明白，這個黑客怎么老是愛招惹路澤啊？是不是黑客玩網絡把腦子傻了。

　　好可惜，明明挺漂亮的。

　　路澤擺手，意思很明顯，自己這會兒心情很不美麗，早點滾吧。

　　“可以賺大錢的情報。”

　　路澤止住腳步，深呼吸了一口氣，這個女人，真的好招人煩啊！

　　老杰克慌忙擺手，示意凜快點走，這貨說殺人就殺人，自己都差點完犢子了。老杰克不敢想象，路澤要是將這身義體功能開發完全，凜估計都等不到黛拉救她了……

　　“一臺軍用義體加裝的流水線，車載的。我們不吃這個貨，轉手，一共八十萬！”

　　路澤一愣，目光下意識看向了黛拉。

　　黛拉此時也在看著自己。

　　“沒興趣。”路澤靠在欄桿上打量著這個叫做凜的黑客，不過他至少這次沒有繼續走了。

　　凜接著說道：“價值八十萬的情報，你和這個……小姐，拿七，我三。”

　　老杰克突然大聲嚷嚷道：“不行！我不同意！什么八十萬不八十萬的。”

　　說話間老杰克扯住凜的袖子就要把她往外面趕，路澤皺著眉看著這一切。

　　他也不敢阻止老杰克的推搡動作，因為他們但凡對義體加裝流水線產生興趣，老杰克肯定要把他們……好吧，老杰克也不能怎么樣，但是他們就是不想讓老杰克傷心罷了。

　　“路澤！考慮一下，那臺舊東西在青山七號倉，里面都是些化學原材料，這臺淘汰流水線是青山賣給小公司的科技，價值高，防守目標少！考慮下啊。”

　　“等等！”

　　老杰克聽著身后路澤阻攔，氣不打一處來，“路澤，你別做傻事！這女人的話你也信？”

　　凜用力扯開老杰克手里攥著的衣袖，不忿地咒罵了一句，“真特么愛管閑事！”

　　“化學原材料的單子你有嗎？”路澤對著凜第一次伸出手。

　　凜心領神會，趕忙從包里掏出一個記憶芯片，“全信息儲存，我們派人仔細掃描過的，倉庫內任何信息你都能獲取，名單你自個兒辨認吧，我不太懂化學那方面的東西！”

　　路澤接過儲存器，“好。”

　　看著路澤手里的儲存器高高拋起又落下，凜面色一喜，“你同意了么？”

　　路澤看著儲存器從空中回到了自己手里，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同意什么？”

　　凜立馬明白了，自己這是被戲耍了，路澤肯定是看上了倉庫里的某樣東西，自己這是給路澤送了菜！

　　“路澤，你不能這樣，我把中間人給的私密情報這樣貢獻出來，你把我當什么了？”

　　老杰克縮到了一邊，他自然知道路澤是要去搶化工原材料給自己媽媽配藥，但是他完全沒想到路澤能這么……牛逼。

　　這小子，壞種啊！

　　路澤像是看扔掉的破鞋一般看著凜，“喂，你嚷嚷什么？”

　　追出來的黛拉看到了這一切走到路澤身邊笑了笑，對著凜說道：“路澤不是那個意思，你可以講講這個情報我們拿了有什么壞處嗎？”

　　凜又慫又怕地瞪了一眼路澤，“中間人給的情報是給我們小隊的，你也知道，大伙兒散了。我需要一點資金，畢竟人嘛，怎么可以沒錢。中間人的情報在賽博朋克小隊這個范圍內是指定發放的。”

　　“你要覺得自己能吃得下，那就跟自己的兄弟吃這塊肉。如果你沒能力，你還要接這個情報，出了問題中間人肯定會拿你開刀！”

　　路澤聳聳肩，看向黛拉，“行了，死的不是我們。”

　　“你們看過情報了！”凜決定自己再軟弱下去還真得給個十七歲的孩子欺負了，適當的威脅也可以的吧？

　　“中間人對看過情報卻不做事的，有權利追回損失，任務失敗也會把你們當做復仇對象。路澤，你在城市可不是無敵的哦。”

　　老杰克站出來說話了，“對，不管你是不是賽博朋克，中間人還是少招惹為好！”

　　路澤點頭，“中間人要的貨要是被搶了怎么辦？”

　　凜都給這個白癡問題氣笑了，“那你就等著中間人來搶唄。人家可以雇傭很多小隊來搶你，這點你搞清楚就可以，他們都有金主。”

　　“話說，你們到底怎么想的？別光磨不干吶！”

　　路澤點頭，“行，我們做了。不過三這個數字對女人來說不友好，這樣吧。”

　　說話間路澤湊到凜面前。

　　凜退了一步，這個惡魔一般的少年接著說出了一句比奴隸主還殘酷的話。

　　“我們八，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