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人按耐不住想象，將心里的愧疚無限放大。等放大到一定程度時，程錦再輕輕一戳，就像戳氣球似的，將它們通通都戳破。
這，或許是一個不錯的解決方法。
然而，總有那么一兩個人不受表象迷惑。她們的眼神總是雪亮的，譬如張姐。
“對了，你們草染社那幾個孩子呢，怎么最近沒看到他們？周棋那孩子要送人的旗袍做好了？”張姐眉頭微挑，那雙好似看清真相的眼睛掃向程錦。
程錦：……
好在到底是老演員了，她嘆了口氣憂愁道：“他們都是大二的，馬上期末考試了，任務重。再者冬天天氣短，出門不安全，索性就直接待在學校復習的好。”
“這事兒怪我忘了說，她們說有空再來。至于周棋訂的旗袍，那天他結完款就算收貨了，剩下的帶去學校做。”
大學可真是個神奇的地方，可以花很少的錢，請到很認真的兼職，而且改幾次都行。
周棋的旗袍已經做了一半，剩下的找兩個服裝設計專業的學姐就能完成，說不定比在蜀錦坊做的還好。
如此對比之下，陸染不來坊里，大抵就是因為怕吧。
老爺子沒再繼續追問，但這事兒他給記心上了。
十二月底，錦城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雖然下的不大，但早晨還是堆了一層薄薄的積雪。
程錦在自家院兒里薅了一盆雪，做上兩個小雪人放文洮車頂，這兩張牙舞爪的小雪人，出門后絕對不會撞衫。
下雪天格外冷，蜀錦機房里已經燒了幾盆碳放在角落里。
程錦跟往日般讓文洮幫忙挽花，她來投梭。
她用來練習的茱萸紋蜀錦，已經上手織了一個月，才織了二十公分。
先前的生意大多是友情照顧的生意，眼下交完貨，蜀錦坊算是真的閑了下來。
吳嬸兒帶著張姐幾人在隔壁做小手工，幾個月下來，已經算是半個專業的裁縫，蜀錦小飾品存貨也逐漸堆了起來。
另一邊五爺爺帶了兩個人出門考察市場，順便看看能不能拉些新老客戶回來。
蜀錦坊畢竟開了這么多年，歷史口碑都在這兒，總得維護維護老客戶，讓他們需要的時候能想到蜀錦坊。
還真別說，真拉了兩筆訂單回來。雖然訂的少，但總有一點收入不是。
而老爺子則帶領剩下的人堅守蜀錦坊，用另外兩臺織機，再織些方方錦等庫存出來。包括程錦用來做陳老師設計的那兩套衣服用的蜀錦，也在跟著織。
不管江言要不要那套漢服，程錦都會做出來。一來可以參加學校的藝術節，二來可以暫且用來當鎮館之寶。
錦大宿舍，陸染聽說后忍不住勸道：“聽說參加藝術節獲獎的作品，都會被學校收藏。你當真舍得拿蜀錦漢服去參賽？”
這是學校歷來的慣例，美其名曰收藏。但據小道消息了解，實際上就是一股腦全部扔庫房，或許再無重見天日那天。
程錦挑眉反問：“你覺得他們會讓蜀錦扔庫房落灰？”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寸錦寸金的蜀錦，再不識貨也會好好珍藏，不至于蒙塵。
“也就只有你能有這么大的手筆。”陸染嘆了口氣幽幽道，“但是你真愿意給學校？”
程錦輕笑一聲，不再逗她：“放心吧，我敢給，學校還不一定敢要。我跟陳老師說好了，只參賽，不留作品。參完賽，我就自己帶走。”
不比其他用來練手的一般布料，蜀錦做出來的漢服價值上萬，學校還真不敢收她的。
陸染這才松了口氣，白了她一眼道：“那就好，不過你這樣大喘氣會被打知不知道？”
“行行行，是我的錯，小染最好，就原諒我吧。”程錦放下畫筆，做了個討饒的動作。
“對了，寒假你有什么安排，出去玩兒還是來我家蜀錦坊？”她酸酸道，“你有一段時間沒去，我爺爺和吳嬸他們可想你了，每天拉著我問東問西。”
“我倒也想去。”陸染攤手道，“可是不行，今年寒假我要跟姑姑姑父一起去涼州支教，回來的時候就過年了，怕是沒時間去。”
“支教？”程錦詫異道，“好端端怎么想起要去支教，涼州很遠，聽說開車都要開一整天。”
陸染點頭認真道：“嗯，我知道。我姑姑他們每年都會去，以前我還沒成年他們不帶我，今年上大學，好不容易說服他們的。”
程錦問：“林蔚也去？”
“嗯嗯，要去。”陸染笑瞇瞇道，“我走哪兒他都想去，多個人好幫忙，正好就一起咯。聽姑父說學校在山上，很艱苦，還有很多小孩兒小學都沒上完就輟學。以前他在那里待了兩年，兩年的工資、補貼幾乎都貼進去給學生買文具書本去了。”
程錦微微一愣，沒想到這里面還有這么多事兒。
“江先生不是律師么，怎么還去支教？”
陸染欲言又止道：“他是支教后才當的律師，這不是待了兩年有感情，每年都往山上跑。現在冬天天冷，他想帶些保暖物品過去，順便將今年的染草給姑姑收回來用。”
程錦：……
“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染草去了？”她有些暈，信息量有點大啊。
陸染撓撓頭道：“再具體的我就不清楚了，要去了才知道。好像是因為那山上適合種部分染草，所以姑姑每年會固定收一批回來。還能增加村民們的收入，一舉兩得。”
程錦眼睛滴溜一轉，心下有了計較：“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去，兩周的時間，就當在上學，回來再去坊里繼續織錦。”
“好啊好啊，我倒是沒意見。”陸染開心道，“不過你得回去問問你爸媽同不同意，他們同意的話，姑姑那邊我來搞定。”
程家，趁著吃過晚飯大家都在，程錦將這個事兒提了出來。
“不行，不能去。”程錦臉色一白，沒想到程承直接了當拒絕了她，連一點余地都不留。
她委屈道：“為什么不能去，支教也是好事，我都已經成年了。而且山上還有上好的染草，現在冬天染草難買，我還能去買些回來，爺爺您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