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沒有回答，他并不是特別熟悉張曼莎，多說多錯。

　　隨著牙傀走進寺廟，里面燃燒著一排排蠟燭，就在蠟燭中央，靜靜地放著一尊金身雕塑。

　　很高，恐怕有三米。

　　雕塑是一尊羊頭人身的存在。頭顱是羊骨，頭頂的羊角如同樹冠一般沒入黑暗。

　　密密麻麻，盤根錯節，犄角上掛著數不清的鈴鐺。

　　它身材很纖細，并非大夏雕塑的富態雍容。而是一種詭異的嶙峋。八只如同枯樹一般的手臂從身后伸出，每一只手臂上都托著一件法器。

　　牙傀雙手合十拜了下去。楚河連忙跟上。

　　直起身來的時候，楚河眼睛微微一瞇，他眼前的大黑天雕塑已經完全換了個樣！

　　仿佛活過來了一般，金色雕塑身上居然長出了血肉，眼眶里燃起兩道血色魂火。而它本來干瘦的肚子，此刻正瘋狂膨脹著，一條條經絡呈現出血色，就像紋身一樣朝著肚臍的位置逼近。

　　很快，這些“紋身”就形成了一張模糊的人臉，而在臉中央，也就是肚臍位置，有一個深深的凹陷。

　　凹槽越來越大，越來越變形，隨著撕拉一聲，凹槽被無形之物撕開，露出一條血肉凝結的通道。

　　“走吧。”牙傀舒了口氣：“他們都在下面。”

　　楚河正要邁步，牙傀頭發一甩，卷起林涵的身軀，緊接著渾身長出無數利爪，居然蜘蛛一樣從頭頂爬了過去。

　　我特么……

　　你對走字是不是有什么誤解？

　　楚河看了看自己的紅色高跟鞋，一時間有些茫然。

　　“牧首大人？”就在此刻，牙傀的頭顱從黑暗中隱隱出現，催促道。

　　楚河轉身看向身后，寺廟前高大的副本旋渦矗立，他沉聲道：“那東西怎么處理？”

　　牙傀搖了搖頭：“無法處理，我也沒有經歷過信仰戰爭。我嘗試過，現在根本進不去，里面好像有一堵厚墻。只有盡快引動神降，吾主才能給我們指示。”

　　楚河不再開口，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發出滋滋的拉絲聲。隨著越走越深入，地面的血肉緩緩退去，露出下方灰黑色的磚石。

　　通道很狹窄，堪堪容一人通過。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終于看到了點點亮光，同時……聽到了隱隱的波濤聲。

　　楚河加快了腳步，前面出現了往下的階梯，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霍然開朗。

　　此刻已經到了地下一兩百米，出現在眼前的空間足足有一百多米方圓，二十米高！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河水從中央奔騰而過。河面足足有二十米寬。就在河邊，搭起了一個十米方圓的臺子。

　　臺子是木質結構，中央鋪著紅色地毯。一塊塊紅綢從四面八方牽扯而來，懸掛到中央一名少女身上。

　　她蒙著面紗，上身只用兩根紅布帶子交叉捆住，穿著血紅的燈籠褲，面前放著一把匕首，恭敬地跪在林涵尸體前方。

　　圍繞著這座臺子，上百人跪拜在一起。狀若瘋狂，嘴里不斷念叨著什么。

　　太逼真了。

　　逼真到難免全身心投入。

　　逼真到讓明知這是游戲的楚河，心中也生出了一絲緊張。

　　“一天中有兩個陰陽逆轉之時，一個是凌晨六點，一個是黃昏六點。”牙傀沙啞開口：“在這兩個時候，我們可以清晰感知到吾主的存在，也是召喚祂最好的時機。”

　　她看了看周圍：“還有十五分鐘。”

　　楚河低下頭：“血尸他們呢？”

　　牙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防衛外圍……你今天問題比平時更多。平時你從來不會關心這些。”

　　“那是平時。”楚河裝作冷冷看了她一眼，不在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在心中默默倒數著，十四分二十秒……三十秒……五十秒……

　　十五分！

　　就在同時，整個洞窟安靜了下來。

　　那些狀若瘋狂的人抬起頭，滿臉狂熱，張開雙手，喊出一個完全聽不懂的音節。

　　“?！！”

　　整齊劃一，明明只有百人，卻喊出了千軍萬馬的勢頭！

　　“?！！”整個洞窟都在回蕩著這個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洪亮！下一秒，所有蠟燭齊齊熄滅，上方洞頂竟然亮起了無數星光！

　　“這是……什么鬼？”楚河愕然看著頭頂，但很快他就發現，這不是星光。

　　而是月光。

　　頭頂有無數小洞。

　　于這一刻，隨著這一聲，在凌晨六點，月亮隱去的最后一秒，行走到了這個位置。將所剩的余暉散播在地洞之中。

　　如同分針與秒針的契合。

　　而所有小洞所形成的圖案，正是?字符！

　　“吾主！！”身邊一聲狂熱的嘶吼，嚇得楚河忍不住抖了抖。而牙傀已經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您代表著‘眾！’”

　　“您是眾生之主！”

　　“您是萬靈的盤古，是眾生的圣父！”

　　“您卑微的仆從祈求您，昭示您的榮光！！”

　　刷……頭頂的小孔月光大盛！承托得半空中的?字越發恢弘，與此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轟然降臨地洞。

　　楚河雞皮立刻起了一層，后脖子上汗毛根根樹立。

　　來了……

　　祂來了！

　　祂……已經從不可知的地方睜開眼，將視線糅雜在月光中，灑滿了整個洞穴！

　　那是不可言說的恐怖。

　　是莫測的詭，詭譎的異。

　　既是天上的飛鳥，也是九淵下的尸骸。

　　一瞬間，無數畫面在楚河腦海中飛快掠過。

　　恐龍，始祖鳥，僵尸，鄧氏魚，智人，人類……祂變幻莫測，祂無形物質，祂以任何形式存在，又以任何方式消失。

　　能感覺到，卻永遠無法觸摸。

　　若天與地，云與海。

　　恢弘而偉岸……楚河第一次深深體會到了凡提及，必有應這六個字的含義。

　　大恐怖。

　　轟——！！整個地洞都狠狠一沉，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腳踩在上面。信徒們抬起頭，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一刀割開了自己的胳膊，同時用盡全力咆哮：“?！！”

　　上百條血液流下，如同有靈魂一般齊齊朝著高臺蔓延。而高臺上的少女如夢初醒，猛然站了起來，手一抬，腳一踢，牽動十丈紅綢。

　　“迎神舞！！”牙傀張開雙臂，嘴里瘋狂念叨著什么。

　　下一秒，楚河只感覺到提包放著的肉體凡胎……開始顫動了起來！

　　祂來了，正在降臨到肉體凡胎之中！

　　隨著儀式越來越接近高潮，肉體凡胎的顫動越來越劇烈！

　　楚河咬著牙，手伸到提包里，死死握住了肉體凡胎。

　　卡卡卡！無數黑色的鋼針從里面長出，瞬間刺穿他的手掌。肉體凡胎已經具備了神性，不允許任何人掌握！

　　但他沒有松手。

　　他死死捏著肉體凡胎，因為他看到高臺上林涵的身體正在慢慢懸浮。而頂部的月光，已經凝聚成了一個模糊的人形生物，水滴一般，正在朝林涵的方向“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