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白甘吃完早飯發現院子里已經下了一層薄雪。

　　白甘身為錦衣衛千戶，沒大事的情況下不用穿官服，有一個腰牌就夠了，

　　昨天他手下的百戶曹研在南街斬殺了幾個人，如果是一般的流氓無賴，什么事都沒有，可殺的是尚書家的下人。

　　雖然依舊什么事都沒有，但上面的官都在一個朝廷里，每天早朝都能見面，所以還是得對曹研實行點小處罰。

　　于是曹研就被保護性監禁了起來，每天好吃好喝的，在大牢里待悶了，還可以主動開牢房的門到院子里活動活動，過幾天就放出去了。

　　白甘這么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首先為曹研的人身安全考慮，現在放他回去怕他遭人暗算，其次就是為上面官員的面子考慮了。

　　這件事情是他自行處理的韓公并不知道。

　　白甘深呼一口氣，騎馬向南區錦衣衛府衙趕去。

　　剛一踏進縣衙，白甘就發現有些不對。

　　縣衙里有不少人在忙碌，而且相當嚴肅，完全沒有往日交頭接耳的現象。

　　這是發生了什么事？

　　白甘有些懵，但只懵了一瞬，他立刻反應過來，趕緊奔著自己的主堂走去。

　　用腳想都知道肯定是韓公來了，前幾天曹研被評定資質為赤，昨天他又殺了人，今天府衙這么嚴肅，肯定是韓公來了。

　　推開大堂的門，果不其然韓公就坐在一張藤椅之上。

　　在他身后站著兩個人，一人穿著一身紅衣面容堅毅，一人穿著一身白衣，表情冷厲。

　　這兩人是南北鎮撫使。

　　白甘神情復雜，對著韓辛行了一禮：“韓公。”

　　“你過來。”

　　韓辛表情如常，看不出一點喜怒，就連聲音也沒有一絲波動。

　　“是。”白甘心中忐忑，走上前去。

　　“你可知我為什么來。”韓辛喝了一口熱茶問道。

　　“屬下不知。”白甘回答道。

　　韓辛沒說話，將一張宣紙遞給白甘。

　　白甘瞇眼一看，宣紙最頂上的位置赫然寫著三個大字，賣炭翁。

　　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半匹紅綃一丈綾，系向牛頭充炭直。

　　“好詩，好詩。”

　　一向話不多的白甘破天荒的一句話說了兩遍。

　　韓辛頷首：“詩是好詩，除此之外你可看出什么端倪？”

　　端倪？

　　白甘眸子微縮，立刻聯想到了曹研，曹研之所以殺人就是與賣炭翁有關。

　　“大人，這詩涉及到曹研。”

　　韓辛放下手中的茶杯：“除此之外，還有呢？”

　　還有？

　　白甘又快速掃了一眼宣紙上的詩，這次他眉頭皺的更緊了，“大人，這似乎是一首反詩啊。”

　　“虧你能看出來。”韓辛語氣稍微冷冽，“黃衣使者白衫兒，手把文書口稱敕，這兩句可不是隨便用的，曹研年輕，但你這比他成熟，可不能犯這種錯啊。”

　　這詩是曹研寫的！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新收的這個小百戶是個詩才，但沒想到他這么敢寫。

　　“是屬下失職，以后決然不會再犯。”白甘恭敬回答。

　　韓辛嘆了一口氣：“罷了，黃衣使者這句詩我已經吩咐人去改了，現在京城里流傳的已經不是這個版本了。”

　　說著他又將一張紙遞給白甘。

　　白甘接過來一看，還是那首賣炭翁，只不過黃衣使者白衫兒，手把文書口稱敕。這兩句變了。

　　尚書家奴兩布衣，儀仗主家逞官威。

　　白甘：“？”

　　這兩句是誰寫的，怎么改的不倫不類。

　　換上這兩句，結合上下兩句就變成了...

　　翩翩兩騎來是誰？尚書家奴兩布衣，儀仗主家逞官威，回車叱牛牽向北。

　　白甘：“……”真是越讀越不對勁。

　　“大人，這兩句是誰寫的，為何這般難...”

　　“咳咳。”

　　他這話還沒說完，站在韓辛身后穿著一身紅衣，面容堅毅的男子臉色一沉，表情不悅的咳了兩句。

　　韓辛側目看向身后的周振，嘴角帶笑的說道：“早就告訴你多讀幾本書，如今肚子里沒了墨水不是。”

　　身為南鎮撫司的鎮撫使，周振老臉一紅，“全聽義父的。”

　　白甘沉默半晌開口說道：“韓公，曹研現在該怎么辦。”

　　“他現在哪？”

　　“我怕他被人報復，就把他關在了牢里。”

　　“把他放了吧。”韓辛溫和的聲音響起。

　　“放了？”

　　韓辛點點頭：“且不說現在這首詩已經被傳遍京城，對錦衣衛的壓力很大，就算沒這首詩，那禮部的一個尚書也不敢得罪我。”

　　說完他就帶著身后的兩名義子離開了南區府衙。

　　白甘松了一口氣，趕快來到錦衣衛大牢，見到曹研那一刻他正在牢房里吃豬蹄。

　　“辭傲，你能回去了。”

　　“啊。”

　　曹研默默放下手里的豬蹄，“頭兒，你怎么過來了。”

　　白甘從袖袍里拿出了一只小鳥放在肩膀上，鳥直接開口說道：“你昨天是不是寫了一首詩？”

　　詩？賣炭翁？

　　那首詩詞不是被二郎拿走了嗎，甘哥是怎么知道的？

　　“頭兒，昨天在這待的沒意思，的確寫了一首詩。”

　　“現在那首詩已經傳遍京城了，你可以走了。”

　　“啊？”

　　曹研徹底懵了，這么快，原本他還以為能多待幾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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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一出府衙的大門，曹研就感受到自己受到許多路人注視的目光。

　　“就是他，他就是那個眼睛圍著紅絲帶的百戶。”

　　“那首詩就是他寫的。”

　　“好人啊，好人。”

　　他們為何都對我指指點點，我又不認識他們，曹研很懵，他很想知道自己被關的一天里發生了什么。

　　街上賣菜的大叔，賣早食的阿婆，還有腰上帶著劍的江湖客都在打量他。

　　突然行人中有一個穿著白衫類似讀書人打扮的青年走了過來。

　　“閣下可是錦衣衛百戶曹研曹大人。”

　　“呃...是我，你認識我？”

　　曹研這句話聲音不大，但還是被人聽到了。

　　“是曹大人，真的是曹大人！”

　　這話一出周圍路人都迎了過來。

　　“曹大人，大好人啊。”

　　“為民做主的好官啊！”

　　“曹大人，來我鋪子吃早飯吧，您可勁吃，不收錢。”

　　“曹大人，這蔬菜您拿著，自家糞土澆的，口感極佳。”

　　曹研：？？？？“誰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