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盤腿坐在地上，她努力回想著這一生所有經歷，她少年喪父喪母，聽起來很是凄苦，但父母留有遺產，足夠她順利長大，完成學業。成年之前看顧她的親人體恤她無父無母，也很盡心盡力。林亦不是沒有吃過苦，只是年歲漸長，很多事情過去了就都覺得不值一提了，回想著曾經遇見過的人和經歷過的事，林亦竟再想不起什么事會讓她覺得“人間不值得”的。

　　父母的模樣林亦已經快要想不起來了，但張澍昊的模樣卻那樣清晰，林亦甚至能夠清楚的記起張澍昊微笑時嘴角勾起的弧度。

　　想到這里，林亦的眉眼漸漸舒展開來，林亦想起有一些人像他一樣會對她產生一些特殊的預感，于是開口問道，“有些人會對我產生特殊的……嗯……怎么說，‘情緒’？也是因為我是‘密鑰’的原因？”

　　“是的。這是在經過一百二十五次重啟之后的系統初始數據調整，由于密鑰并不一定能夠在防御開啟之后順利存活，因此系統調整了防御開啟的初始化數據，防御開啟初期防止密鑰受到動亂影響而在早期死亡，會設定密鑰進入第二空間，設置時間流速明顯小于主空間，同步增強密鑰的身體素質，并隨機挑選部分可能在防御機制開啟后能夠存活較長時間的人類，擁有感知密鑰的能力，能夠成為密鑰的保護者。”

　　經過一段時間的沉默，那聲音再度響起，“然而，人類的情感是實驗中唯一無法掌控的變量，能夠感知密鑰的人類并不總會成為密鑰的保護者，幾乎每次重啟中，都會有人類因為恐懼這種感知而試圖殺死密鑰。”

　　聽見這話林亦心里反而更輕松了，“也就是說，張澍昊對我的感情，并不是系統的設定。”

　　“是的，我仍在進行該項實驗的原因，就在于人類情感的發展尚無法完全掌控。”

　　“原來是這樣。”林亦感到暢快多了，原來造物主也不是什么都能掌控的，人類總算還有些可取之處，“我們也還行嘛。”林亦心里想著，竟有些自豪驕傲的感覺，情緒也不再低沉，心里想問的問題也多了起來。

　　“在我的記憶里，我們人類的進化發展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大災難，是上一次重啟的進程沒有被成功阻止嗎？”

　　“迄今為止，重啟從未被成功阻止過。”

　　沒想到是這個答案，林亦有些意外，“怎么會？”

　　“根據評估，如果告知你未能重啟成功的原因，將會影響本次重啟的結果。”

　　“那你能告訴我，如果我選擇解除重啟，我會馬上就死掉嗎？”林亦試探地問道。

　　“不會，根據本次重啟的進度，預計你可存活三……”

　　“打住！別說了！”林亦高聲喊了出來，打斷了“它”，如果她最后真的選擇解除重啟的進程，她可不想知道自己的“死期”。

　　那個聲音果然不再繼續往下說了，看起來也算通曉“人情”。

　　“你們到底是什么？為什么可以創造宇宙，甚至控制我們的存在？”

　　“它”沒有立馬回答林亦，林亦靜靜等了一會兒，這個空間實在太安靜了，就在林亦以為這個聲音不會再回答她的時候，“它”終于說話了。

　　“我無法用人類可以理解的語言、文字或者畫面描述我們的存在。”

　　“你們宇宙中的一切規律，均是來源于我的設定，你所理解的物理規律僅適用于當前宇宙，人類理解的生物概念僅存在于當前宇宙，基于人類對于當前宇宙的理解，你們永遠無法理解我們的存在。”

　　林亦微微皺著眉，思索了片刻，繼續問道，“如果人類繼續發展，延續上萬年，可以自行探索發現這個事實嗎？”

　　“不可能。”

　　“為什么？”林亦不解地問道，林亦也曾看過很多科幻電影，仰望星空時也曾想過是否有其他外星人已經經歷過科技大爆炸，比人類了解了更多的關于宇宙的真相。人類如果能夠延續足夠長的時間，是否就能夠自由的探索宇宙，發現更多的東西呢。

　　“該宇宙所有生物在科技等方面的發展極限，在宇宙誕生初期就已經作為初始值被設定好了，一旦超過臨界值，系統將自動發起更高級別的清洗機制，人類永遠無法跨越這一機制的限制，因此人類將永遠無法得知真相。”

　　作為一個人類聽到這個回答，林亦只覺得對方無比的傲慢和無比的強大，林亦感覺周身泛起一股冷意，一種無法言說的不真實和虛無感浮上心頭。

　　“你告訴了我，那我再跟其他人說呢？”林亦撒潑似的發泄道。

　　“作為密鑰，你擁有知道答案的特權，但你將無法說出這件事，這是屬于密鑰的定律。”

　　林亦絲毫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她整個人充盈著一股無力感，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人類不管如何努力延續自己的文明，最后只能是“培養皿”里的無知的“菌子”，經歷一次次的輪回，還真是‘大快人心’啊。

　　林亦突然想起一句話，她低著頭，重復著這句話，“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星辰大海……”

　　“星辰大海沒有意義！仰望星空沒有意義！”林亦在心頭吶喊，各種畫面在林亦的腦海里交織穿梭，一會兒是變幻莫測的太空星系，一會兒又是人車交織的城市。

　　過了一會兒，林亦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趴伏在地上，狀若癲狂，低聲喃喃道，“怎么會沒有意義呢？生命有意義……愛有意義……我也是有意義的……”

　　接著林亦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來，她沖著虛空高聲吶喊，“我經歷的事情是真的!我的愛是真的！我遇見的人都是真實的！我們都在努力地好好地活著，不會沒有意義的！即使最后的結局是無數次滅亡重生的輪回，也全部都有意義！你說了，人類的情感你無法掌控，那這就夠了！”

　　“它”沒有應答，整個空間只有林亦喘著粗氣的聲音，林亦這些話，并不是為了說服別的什么人，她只是為了說服她自己。

　　“那么，第五百五十次地球重啟的密鑰，你的選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