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425分，超出本科線45分，雖然沒到重點線，但肯定能上大學了。李悅的眼圈發紅，哽咽著說不出話，只能勉強笑笑。

　　大哥沒什么學習技巧，只會用最笨的辦法刷題，效率極低。復讀這一年，真不知道他怎么熬過來的。

　　現在全國用一套試卷，各省的本科線有高有低，說實話，京城考生占了很大的便宜。

　　不過等到1986年，京城的理科本科線487分，猛漲了100多分，在全國排在中游，差距并不大。

　　李悅看了看表格，李然在復讀生中排第二，有個女孩考了525分。其余的幾個都是300多分，還有一個205分。

　　全校第一名是姜翰，第二名590，第三名572。現在水木、燕京的分數線比較低，都能輕松考上。

　　陸聿昭抽著煙，得意地說：“想不到你哥考這么好吧？今年數學、語文都挺難的。回去吧，讓他等錄取通知書。”

　　“謝謝老師。”

　　“明年就看你的了，多向你哥學習。”

　　“好的，我給您考一個600分。”李悅拿過一根鉛筆，抄了一遍各科的分數，鞠了躬，快步離開。

　　杜雨呆了幾秒，忙對班主任老太太道：“老師，我也走了。”

　　“好，辛苦了。”

　　杜雨走出辦公室，見李悅站在樓道里等自己，紅著臉踢了他一腳，傻樂道：“怎么現在才來？我早晨8點就到了，一直在等你。”

　　“幫老師整理分數？”

　　“是啊。”杜雨早就弄完了，磨蹭著沒走。她騎上自行車，快速地騎了幾圈，又騎回來。

　　“你來我家，認認門。”

　　杜雨的臉刷地紅了，輕輕咬著嘴唇，囁嚅道：“哪有那么快的……我空著手，什么東西也沒買……”

　　“傻丫頭，又不是上門提親。我家換家具了，你來看看。”李悅扶著自行車道。

　　“哦。對了，”杜雨搖晃車把，盯著眼前的路面，認真道，“我想過了，而且想得很清楚，我愿意跟你去美國，我要試著考一下哈佛。連你哥那么笨的人都能考上大學……對不起。”

　　“您說漏嘴了。”

　　“但是，你必須聽我的話，一路上規規矩矩的，不許亂來……否則我饒不了你。”

　　“您放心，我打不過你。不過，你爸媽那關就過不去。”

　　“我跟他們說了。只要是我想好的事，誰也攔不住的。”杜雨的聲音很輕，卻有一種罕見的篤定。她用力踩著自行車，飛快地騎到遠處，繞了一個大圈。

　　“騎慢點。”

　　“我去買冰棍！”

　　走進大雜院的小門，杜雨推著車，乖巧地跟著身后，好奇地望著各種私搭亂建的小屋。李悅帶回來一個極漂亮的女孩，街坊鄰居都覺得很有面子，紛紛打招呼，準備八卦。

　　回到家，李然居然不在。李盈呼呼大睡，嘴角流出口水。李悅搖晃她，道：“大哥上哪了？”

　　“不知道啊。”李盈一臉迷糊道，“小雨姐姐，你真好看。”

　　“給你吃雪糕。”

　　李悅擔心出現什么狗血橋段，急忙出門。李然端著一盆衣服，剛接了水回來，看見兄弟，慌忙站住了。

　　“小雨你說。”

　　杜雨拿著一根小豆冰棍，微笑道：“恭喜大哥，你考了425分，比本科線高出45分！”

　　李悅配合得很好，一手接過水盆，一手遞給他成績單。李然坐在小板凳上，失魂落魄，良久才道：“我數學沒考好。”

　　“你別想了，等錄取通知書一到，咱們就大排筵席，我放幾串1000響的鞭炮。”李悅轉頭問杜雨，“同德學院多少分？”

　　“我不知道。去年好像是530多分？比燕京低20分。”

　　“好吧。”

　　晚上6點多，鄧雁下班回家，寬敞的客廳里燈火通明，圓桌上擺滿了飯菜、啤酒飲料。杜雨、趙曉銘等人都在，搶著向她報告好消息。

　　她露出了一抹笑容，眼淚涌了上來，眼前一片模糊。

　　“說到底，還是咱爸他老人家英明果斷。”李悅倒上一小盅二鍋頭白酒，輕輕擺在老爹的黑白照片前。

　　短短幾個小時，李然像變了個人，似乎光芒四射，一臉的成熟自信。他給鄧雁倒上酒，道：“媽，您也喝一點。”

　　李悅晚上要講課，匆匆吃了點飯，就和杜雨回到同德學院。

　　杜晨受到了強烈打擊。她光腳穿睡裙，頭發沒梳，臉也不洗，一臉不高興地說：“李悅，你是鐵了心要帶我姐走，不帶我去，是不是？”

　　“下回。等明年……”

　　杜晨的眼睛紅了，冷笑道：“你要臉嗎？你要是一意孤行，真把我逼急了，我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勿謂言之不預也！”

　　李悅怒道：“我明年帶你去！”

　　“騙子！”

　　杜文衡深知杜雨的脾氣，她貌似聽話，其實很有主意，比杜晨還倔，認定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他昨晚輾轉反側，一夜間仿佛蒼老了10歲。

　　好好的一個家，就這么散了……

　　深夜11點，他把李悅叫進書房，語重心長道：“咱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在我心里，你跟我親兒子也差不多。既然你要出國，我有幾點要求。”

　　李悅一臉諂媚，畢恭畢敬道：“叔叔，我哥考得不錯，超出本科線45分。要不，讓他9月份來同德學院報道？轉學什么的太麻煩了。”

　　“你想什么呢？學院是我們家開的？你給我等著吧。”

　　“好的。還有，學院西北角的那塊地？”

　　杜文衡微微點頭，說：“原則上沒問題。你下手一定要快，先把圖書館項目弄起來，免得夜長夢多。扯遠了，你先聽我說。既然身在國外，你的言談舉止、一舉一動都代表著你的祖國。”

　　“是的。”

　　“你是去交朋友的，要以誠相待，大道理你都懂。但是，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必須要反擊，給他頂回去，不能給華夏丟臉。”

　　沒想到，杜文衡也這么嘮叨。李悅道：“您還不了解我嗎？放心吧。”

　　“我在舊金山、紐約有一些親戚。你和小雨可以去拜訪，住在家里。他們都很好，不過，多少有一點勢利，這是難免的。你既要尊重長輩，又不能讓人看輕了，掃了我的臉面。分寸你自己把握。”

　　“您同意她去了？”

　　“沒有。我不放心你。”杜文衡有點尷尬，凝視李悅的雙眼，緩緩道，“你先給我寫個保證書，承諾不欺負我閨女，簽字畫押。”

　　“什么？”

　　“有效期5年，等她大學畢業，你們……隨便。”

　　有病嗎？

　　李悅莫名其妙，道：“叔叔，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您要明白，杜雨留學的事是您在求我，不是我求您。我不可能簽那種東西。”

　　杜文衡氣得半死，怒道：“你不簽是吧？”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