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潛在眾人羨慕嫉妒的目光中，隨忌銘進了辦公室。

　　忌銘的辦公室很大，有一整面玻璃墻，可以眺望云端、俯瞰雙子大廈下的蕓蕓眾生。

　　很難想象，萬眾集團內部，會存在一間這么大的辦公室常年當做擺設。

　　剛收到五十萬的任務獎金的姜潛，忽然又覺得自己格局小了。

　　“坐。”

　　聲音低沉，簡潔有力，使人不自覺便想要遵從。

　　忌銘非常瀟灑地在沙發正中落座，并伸手示意姜潛也坐。

　　助理貼心地端來兩杯濃香四溢的新茶，其中一杯遞給姜潛。

　　大約沉默了半分鐘。

　　待助理退出辦公室，整個偌大空間內安靜下來后，忌銘看向姜潛：“我準備把你提前轉正，進特勤事務中心行動部任職，你有什么想法？”

　　突然拋出這個問題，多少還是讓姜潛有些意外的。

　　在安全屋的時候就得知，自己被安排進萬眾集團實習，是潛龍的手段，為的是讓他能在3個月中低調發育，充分具備在超物種世界中自保的能力。

　　可現在津平特殊行動部的老大，要破格提拔他？

　　“服從安排，但想知道是為什么。”

　　姜潛說完，平和地看著忌銘，一副完全無害的樣子。

　　忌銘側過臉，灰暗的右眼盯著他，始終未能在這位下屬身上找到絲毫對領導的警惕、忌憚或諂媚。

　　一個缺乏敬畏之心的人，他甚至不打算在我面前偽裝這一點。這很聰明，不偽裝就不會被看破……忌銘輕笑一聲，直接切入主題：

　　“行動部目前有個案子，需要你協助參與。”

　　“上周你所經手的萬眾員工誤觸警報事件，涉及蛻形異變有關的大規模異變感染案件，被你移交來的黃蜂異變者，是目前調查過程中唯一生還的蛻形異變者。”

　　“我們準備將他護送至京城繼續救治，設法恢復他的語言功能，再嘗試從他口中獲悉更有價值的線索。”

　　忌銘說到這里，再次看向姜潛：“據說你可以讀懂蛻形異變者的想法，有這回事嗎？”

　　這都是誰在以訛傳訛？我的原話明明是“可以通過語言之外的信息、包括情緒和肢體行動推測對方的意圖”，怎么就變成“讀心術”了……姜潛趁機澄清道：“您可以將之理解為察言觀色，當然，不是每次都準的。”

　　忌銘好像并不在乎這個解釋，拎起茶杯灌了一大口，道：

　　“我希望你能參與這次護送。這位幸存的蛻形異變者是重要人證，行程中除了要保證他的安危，能大概率理解他的意思，及時做出應對，也是其中至關重要的一環。”

　　“如果這次任務順利，在破格提拔的基礎上，我還會為你申請你當前職級標準的最高待遇。”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就當我今天什么也沒說。”

　　忌銘說完便沉默下來，側頭觀察被他喝剩的半碗濃茶。

　　茶末翻覆，茶水的色澤隨著他手腕的搖動愈漸渾厚……

　　也就是說，轉正后被官方特殊事務中心行動部選用，比我現在實習的待遇還要高出幾個檔次？聽上去誘惑滿滿，不過，收益越大，意味著風險越高……姜潛有自己的打算：

　　“我一定要加入特殊行動部，才能參與這次任務嗎？”

　　“你不愿意？”忌銘似乎有些意外。

　　“不是不愿意，而是還沒準備好。”姜潛直言不諱道，“在接受一個職位前，我也想先確認一下自己是否能夠勝任。”

　　忌銘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也可以先不加入。不過這次任務的級別，超出萬眾集團安全部的職責范疇。我需要寫一份說明材料，報備借調你的理由。”

　　“那麻煩您了。”剛適應朝九晚五的上班節奏，姜潛暫時不想脫離這種活神仙的工作崗位。

　　“無妨。”忌銘擺擺手，將剩下的半杯茶一飲而盡。

　　研究姜潛的資料數日，今日得見，竟又刷新了他的看法。

　　眼前這位僅二十出頭的青年的言談行事從容自如，給人以坦然真誠的客觀印象，即便是在對待切身利益相關的決策時，也保持著沉穩謙遜的個人作風。

　　既沒有貪戀名利、因立功獲賞而得意忘形；也沒有刻意回避風險。

　　相反，姜潛婉謝了破格提拔和高級別待遇的“利誘”，卻接受了任務。

　　這樣看起來，倒像是行動部在求著他了。

　　屆時若任務順利，他作為參與執行者該得的功勞一樣不會少；退一步講，哪怕任務真出了什么問題，也追責不到他這位借調同事的身上。

　　——很聰明。看似大公無私，實則善謀利弊。

　　想到這里，忌銘對這位準下屬的興趣又提升了一些。

　　“部長，您還有其他交代嗎？”

　　聽到姜潛的提醒，忌銘緩緩起身，黯如死灰的目光在姜潛身上凝聚：

　　“我聽說你是噩夢試煉副本的通關者，還在孔雀蜘蛛的襲擊中‘起死回生’，就連京城總部也為了你的去留爭論不休。你這樣的人命途注定不凡，與其在蕓蕓眾生之間龜縮不前，倒不如主動踏出一步，自證其道！”

　　忌銘灰暗無光的右眼忽然凝出了一抹厲色。

　　就好像這話不單單是對姜潛說，而是他自己血淋淋趟過來的覺悟。

　　這一點，或多或少刺激到了姜潛。

　　的確，他善利弊，懂自保，成為超物種玩家至今所做的每個決定，都是為了維穩當下的局面。

　　忌銘的話，戳中了他。

　　也提醒了他。

　　假如不存在孔雀蜘蛛的威脅，他也沒有過早地接觸持牌者官方，在得到超物種力量后，他會選擇怎樣的生存之道？

　　……

　　但沒有這種假設。

　　姜潛迎著忌銘的視線，笑道：“多謝部長提點。”

　　兩人心照不宣地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那先這樣。你現任領導那邊我會去打招呼，你先回去準備準備。護送異變者的小隊明日一早出發，具體時間，熊隊會單獨聯絡你。”

　　“好的，部長。”

　　姜潛退出忌銘的辦公室后，助理墨笙重新返回忌銘身邊。

　　“部長，您就這樣放心讓他同去？論及實力，他還只是個一態·認知體。”

　　“除卻我們的人，他身邊還有藍先生安排的高手保護，安全不成問題。”

　　忌銘盯著他見底的茶杯，神色冷黯：

　　“假設他的運氣不夠好，那也只能說明，總部長老的擇人眼光一如既往。”

　　……

　　為了躲過諸多同事們好奇又熱切的目光，姜潛主動約戰葉小荊。

　　兩人在老地方、萬眾集團健身房碰面。

　　私密的健身場館中，姜潛把即將出任務去往京城的消息告知了葉小荊。

　　葉小荊啃著手上的叉燒包，一臉冷漠地附和：“就算你不告訴我這些，屆時我也會伴在你左右。”

　　“你真是個貼心的小棉襖。”姜潛不禁感慨。

　　葉小荊停下咀嚼：“你再說一遍。”

　　“葉師明鑒，我皮糟肉厚，不好嚼……”

　　葉小荊將手從姜潛肩膀上拿開，三下五除二把叉燒包吃掉，起身道：“來受死。”

　　姜潛無奈。

　　他本以為今天會挨揍了，可是冥冥中卻發現自己的進步有點超出了預期？

　　葉小荊已經連續使出她一態的殺招：雙刀絞，旋刀狂舞，包括她非常擅長的一種近身角力的柔術……

　　但這些統統被姜潛化解。

　　姜潛隱隱覺得有些不對，自己身上找原因，雖然近期在穩步進益，但好像也不存在什么令他實力突飛猛進的契機。

　　然后在鏖戰到第50個回合后，姜潛試探性問了句：

　　“葉老師，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但這句樸實的關心，直接被雙刀少女理解為花式挑釁？

　　在與世隔絕的私密之地，雙刀在兩臂具現，鋒利的鋸齒尖端，在燈光下閃著紅潤攝人的光澤……

　　姜潛后撤數步！

　　“葉老師，冷靜啊，你也不想我做出什么沖動的事情吧？”

　　他已經將手摸向了口袋，方才想起今天帶出來的，是欲魔分身……

　　兩小時后。

　　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姜潛回到家中，正要溜回房間，被姐姐撞見！

　　虞煊驚奇地看著同時頭戴帽子、口罩、耳麥、頭巾、兜帽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弟弟，一針見血道：“阿潛，你……被誰打了？”

　　“我去，這你都看得出來？”英俊睿智的舍弟形象盡失，姜潛悲從中來。

　　“說，誰干的？姐幫你出氣！”虞煊頓時義憤填膺臉，“女孩子嗎？”

　　“不用不用，你多活兩天吧……不對，你讓我多活兩天吧！”說著，姜潛更加悲憤地逃回了房間。

　　葉小荊回到公寓。

　　照例脫掉層層衣物，走進浴室，望著鏡中日趨豐盈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