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樹枝掛滿白霜,林間白霧繚繞。
嚴璐準時睜開雙眼,只見齊延不知何時從自己身邊滾到只剩半個身子的神像旁,并沒有看見李鏡辭。
走了?
還是先進了鎮子?
帶著這樣的疑惑,嚴璐走出大殿,正欲抻個懶腰呼吸下林間的新鮮空氣再回去叫醒,忽的聽到一句從身后傳來的話語:“你的精神力似乎很強,比我見過的那些半截身子都快要埋進土里的大學士還要強。”
她原來并未離開,只是在大殿屋脊上打坐。
“或許在下天生如此。”
嚴璐總不能說自己是穿越來的,吞掉原主少許記憶碎片后才使得精神力如此強大。
“叫醒你那位同窗,咱們該進去了。”
李鏡辭并未在精神力這件事情上深究,結束打坐,遙望小鎮所在方向。
……
即將進入小鎮時,嚴璐抬頭看了眼天空。
冬日里難得可見的青天白日。
云層下,也未見那只仿佛遮天氣勢的獨眼。
“這里似乎沒有異常。”
走馬、酒肆、牧童、青牛……除了不見了他們那輛馬車。
這里與尋常小鎮清晨沒有一點區別,卻讓齊延狠狠的打了個冷顫,清醒不少。
凌晨的時候分明還一幅百鬼夜行的場景。
“客官!客官,要不要吃點早點,來豌豆花?”路邊,支起棚子,手中端著只做功粗糙的瓷碗攤販忙碌張羅客人,再見到嚴璐三人一份外鄉人樣子后,更是熱切了幾分,“呦,三位客官,一路辛苦,吃碗粥吧?咱們這里還有咸菜包子。”
齊延咽了口唾液。
昨夜那頓宵夜吃的雖包,可也睡了一覺不是?
一大清早肚子里就空空如也什么都沒了。
可轉眼他又想起仙家昨夜的囑咐,抿了下嘴,拒絕掉店家的張羅。
“餓了?”
耳邊響起仙家溫和的聲音,齊延剛一轉頭,發現臉前多了張干餅。
目視齊延呆愣著接過干餅,李鏡辭又看向嚴璐:“你吃么?”
嚴璐搖頭。
這什么奇怪的畫風。
咱們是來查案的好吧!
還是幽魂怨影的案件!
怎么現在一副親子郊游違和感撲面而來。
“先去小鎮中央看看。”
尋了個路人問清楚路徑后,嚴璐三人向著小鎮深處行去。
這個小鎮不大,比景安鎮要小得多。
就連土地廟,這里也僅有一座。
小鎮的中心是個占地頗大的廣場,有不少商販,偶爾會有戲樓或者雜技班子行走到此處,自發表演幾場,掙個辛苦錢。
“這地下有股很龐大的陰氣。”
一抵達這里,李鏡辭直接開口提醒了二人。
“你們說,那個鐘,會不會就是我們要找的東西。”齊延將最后一塊大餅填入口中,指著廣場中央道。
原先可以被當做戲臺的石臺之上,擺著一張香案。
香案上擺滿祭品,爐中還有三根將要燃盡的檀香。
在這些祭品的后面,擺著一只巨大的、造型奇特的大鐘,銅耳即周身皆纏繞著紅色絲帶的大鐘。
“這是鎮民是在信仰這口大鐘?”
嚴璐溝通承愿,清楚看見升騰的香火愿力與漆黑如墨的陰氣纏繞在了一起。
“這就有些麻煩了,我們總不能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搶走這口鐘。”齊延掃了眼周圍的鎮民。
他敢打賭,只要三人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這里的人絕對會一哄而上,阻攔他們。
“確實麻煩,但這總比直接面對幽魂怨影要好。”在齊延逐漸驚恐的目光中,嚴璐話鋒一轉,“不過確實沒有必要由我們來做這種事情,既然已經探明了這里,我們大可直接回稟書院,讓朝廷讓京都府或者禁軍前來解決這事。”
這也是嚴璐原本的想法。
背靠組織的情況下,有資源不用,那不就造成浪費?
齊延松了口氣了,正欲點頭認同嚴璐的說法,卻見遠處人員涌動,身著華麗絲綢老爺們拱衛著一名頭戴斗笠、白衣勝雪的姑娘從人群找走出,由于距離太遠,加對方身邊的隨從太多,以至于看不清面貌。
他們這是要祭拜!
嚴璐眉毛微皺,對二人道:“我擔心有變數,咱們先離開。”
李鏡辭也道:“確實有些古怪。”
一人已經表了態,嚴璐看向齊延,卻發現齊延身體僵硬,仿佛看到了什么驚濤駭俗的畫面。
石臺之上,白衣姑娘手持檀香,口誦禱詞,對著銅鐘拜了三拜,將香插入香爐,而后轉過身體,與身邊跟隨者做起交流。
“怎么了?”
嚴璐見齊延的臉上除了驚恐,還有難以用言語表達的悲傷。
這讓他的心底,沒來由的咯噔了一下。
“那是我姐。”齊延的回應婉如夢囈。
李鏡辭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卻能看出齊延的情緒并不正常:“她是你姐?”
“齊大家已經去世。”嚴璐壓低了聲音,為李鏡辭解釋道:“春闈案受害人之一。”
齊延的姐姐應該是春闈案最后一個真正的受害人。
大理寺案只是寧辰為了制造恐懼和鮮血而特意營造出來的案情。
“小路子。”
齊延突然喊了一聲嚴璐。
“你是不是說過,鑄魂鐘,最主要的特點,就是‘起死回生’!”
“那并非是真正的起死回生,那只是一朵相似的花。”嚴璐直接就明白齊延想要干什么,“而且,若是幫助齊大家的意識以主導的地位復生,我們日后還需擔心‘復生’后意識陷入瘋狂的問題……這或許可以輔助類似‘清心訣’之類的法術配合。”
看他的樣子似是在真的思考這件事,以至于李鏡辭對他投向了異樣的眼光。
“別這樣看著我。”
嚴璐笑了笑,毫無壓力的道:“世間安有雙全法。”
“如果大義與我的摯友親朋沖突的時候,我會先選擇幫助摯友親朋。”
“只有當他們都處在安全的地步時,我才會去平復我看不慣的那些事情。”
“就像現在這件事……”
“你可以說我只顧眼前,不問將來。”
“但人非圣人,又不是人人都能有那樣的目光。”
最后,嚴璐用一句話總結道:
“我這個人,喜歡著眼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