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顯與李衍二人慢慢的走著,各自胡思亂想著,他們去到里正家,里正是個身材敦實的中年人,個子不高,十足的農民模樣。
里正繞著李衍看了一圈,拍了拍他肩膀,“好小子,這么俊秀的人在我們這倒是屈才了。不過你也別小看巡邏的活,可鍛煉人呢。
之前有個小伙子也是在我這混了兩年,剛來的時候靦靦腆腆,現在去了省城,給一家酒樓當二掌柜,好不威風。”
里正又叮囑到,不過你們去各村巡視,莫要與村民們起什么爭端,咱們說是巡邏的,但實際上也就是幫縣里的老爺跑跑腿,到處看看有什么需要上報的事情。
真要遇上大事啊,還是趕緊去跟衙門的老爺們報告,可別自己自作主張去解決,到時候被人打了都是小事,要是惹出什么大亂子哦,你我的項上人頭可就說掉就掉的。
李衍聽著里正的甜棗和棒子,笑了笑不以為意,來之前他和張顯打聽過,這個活有點類似于鄉派出所的輔警,又累又沒啥油水,但對于他這種暫時不缺錢,只是希望更快融入這個時代的家伙來說,還是挺適合的。
當然他想破頭也不知道為什么張顯也干這個,以他在樹林里展露的身手,去城里找個鏢師、武師的活可是綽綽有余,屈才這個詞用在他身上可是一點也不為過。
正在說著,屋里又進來一個人。那人眉目舒朗,是鄉里少見的端正,他進來前沒想到屋里有人,看著張顯他們像是嚇了一跳。
里正過來介紹“這是寧懷昌,是你們旁邊那個村的,來了一年多了,以后有啥不懂的可以多問問他,你們年紀差不多,也好當個伙伴。”
他有些靦腆,沖著李衍點點頭笑了一下,又和張顯打了招呼,就轉到屋后去了。
聽張顯和里正吹了會牛,里正對張平的死很是嗟嘆“那孩子我也見過幾次,鬧是鬧,但也有股赤子之心,別看他平時招貓逗狗,到了正經時候還是有些血性的。”
里正看看屋外的青山,低沉地說著“張顯你還記得四年前的那場地動嗎,那時連天的大雨,我們村后山上的土石被沖刷下來,埋了好些屋子。
當時官府讓人來救災,就衙門里那幾個衙役哪夠啊。
那孩子當年不過十四五歲,拉著他們那幫小太保,扛著家里的鋤頭就來幫著挖人了,后來還救出個張家的小孫子,那孩子好像后來就跟著他們一起混了。
大是大非面前,張平可比許多滿口仁義的大人來得可靠。”
李衍聽著,也未曾想到之前被原身本能討厭的人竟然也是個好人,心里一時復雜不知道該說什么。
日頭快落下去了,張顯帶著李衍和里正告辭又回了村,他們遠遠的看見有一個大漢站在李衍家門口。
他走上前一看,這不是王永春又是誰?
“我之前已與你說清楚了,你不要再來糾纏我,如果你還是有什么不服氣的,那你直接向官府擊鼓鳴冤告我也行......”李衍語氣越發的不耐煩。
話剛說完,王永春往地上一跪,嚇了李衍一跳。
“李公子,這次是我魯莽,驚擾了您,我王永春給您磕頭賠罪了。”說著咚咚咚地在地上磕起頭來。
李衍心想這人的畫風怎么變得這么快,不會也被九節狼咬了吧。
不過他現代人的芯子還很難適應有人給他磕頭,趕忙把王永春拉起來,“說到底不過是一些誤會罷了,倒也不必如此。”
大漢站起身,抹了抹眼睛,“之前是我誤會你了,還在林中埋伏你,這事是我做的不地道。你給平哥父親銀兩,幫他們讓平哥體面地走。這份恩情我替平哥記在心里,剛才的頭,算是我替平哥磕的。以后有什么差遣,我王永春隨叫隨到。”他說完拱拱手又向張平家方向走去,估計是去幫忙處理后事的。
余下的兩人對望了一眼,心里倒也不再將他看作普通的潑皮無賴了。
第二天,張顯叫上李衍去張平家上香,鄉里鄉親的,走的時候認識不認識都得去送送。
村里的葬儀慌亂又熱鬧。李衍看著晚年喪子的兩個老人,好像被抽掉了最后一口精氣神,他抿了抿嘴,上前燃了一束香。
來的人很多,有些人在角落處交頭接耳,議論著張平奇怪的死亡,“又是九節狼啊,我看著張平這小子也不像傷天害理的人啊。”
“是啊,比起當年的那個,他討嫌是討嫌了一點,但也不至于直接給弄死啊。”
“莫不是沖撞了什么吧......”
那天驚鴻一面的那位姑娘也來了。她穿的素凈,一身水色長裙更顯得人翩然脫俗,她給張良上了一炷香,一言不發地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衍和她打招呼,“你也來了。”姑娘轉過頭來看著他,頷首和他打了個招呼。
他好奇的湊上來“你認識張平?恕我直言,姑娘你們看起來也不像一路人啊。”
那姑娘像是沒聽出他言語帶刺。
“嗯,我之前去山里采藥的時候偶爾遇見他,聊過幾句,也算舊識,現在他不在了,便過來送送他。”
“我也是因緣巧合和他認識,只是當時著實不會想到他走得這么突然......對了,我叫李衍,就住在村后面那個大榆樹旁邊。”
“李衍......就是你啊,我曾經聽張平提起過你,我叫杜若,是杜大夫的女兒。”
“張平還提過我?肯定沒什么好話吧。哼,看在他去了的份上我也不和他計較了,要是他活著,我遲早跟他大打一架......”
杜若耳邊是李衍的碎碎念,但她什么也沒聽進去。
她想著李衍剛剛的話,眼前又浮現起夕陽下那個少年望著山下的村子,不服氣地和她抱怨那個驕傲的李家小子的樣子。
“我看他平時孤零零的一個人,才讓他和我們去抓魚玩,但他竟然說那是蠻人之舉,哼,小小年紀就一股酸儒之氣,遲早有一天我要找個由頭和他打一架。”
時間如飛刀,將曾經夸口的遲早釘死在了某年某日的午后。
杜若離去后,李衍還在回想她當時那一抹奇怪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