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什么是幽默?”我問道。
我的右手今天早上活過來了——活過來了?如果我活著,那我的右手也應該活著,這個說話似乎不太妥當,請容我更正:
今天早上,我的右手會說話了,有思想了,不再束縛于我的大腦了。
“幽默就是讓人快樂。”右手回答道。
那幽默和我學的東西差不多,快樂學不也是學習怎么讓人快樂的嗎?
可右手說不是。“這個世界到底有什么毛病!?”他很生氣,重重一下捶到桌上——我不知道他疼不疼,反正我很疼,“快樂學是哪個蠢貨發明的?”
我不知道,當時我只想能學個好找工作的專業,而這個專業將來可以進“快樂部”,但是我不想讓自己聽起來那么無知,哪怕是我的右手,于是我問他:“為什么這么說?”
“快樂,伙計,那是快樂,快樂怎么衡量?快樂有什么理論?”他質問我。
于是我就開始像報菜名一樣背著上課學的東西,什么快樂第一定律、n維快樂算子、查拉圖斯特拉變換,反正諸如此類的專業名詞就是了——我又不喜歡快樂學,吃飯的本事罷了。
右手越聽越生氣,最后狠狠給了我一拳,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當我醒來時,我正站在操場的演講臺上,臺下烏泱泱一片人,我一個也不認識。
我一次團建活動也沒參加,那玩意就好像一群加起來能入土三四次的人坐在一起,對著一本十年前的舊雜志,努力找到排版夾縫里的老笑話,然后哈哈大笑——那還不如我看窗外的壁虎吃蛾子有意思呢。
右手的幽默風趣把大伙都吸引過來,就連教授都在旁邊聽——哦,那還是有我認識的,比如給我滿分的快樂實驗教授——他的演講里有警句,有一語雙關,更有精彩的笑料,以至于大伙的反應很熱烈,笑聲幾乎震倒了看臺。
在大伙的陣陣掌聲中,他對我說:“看到了嗎?這才是幽默,才是快樂!”
我哪知道你在說什么,我被你打昏迷了,現在臉上還疼呢,我只看到大伙在鼓掌,但我不在乎,反正大伙都很開心,那就是真正的快樂,比什么理論什么實驗實在多了。
等掌聲熄滅,右手就開始了他慷慨激昂的演講。我不知道外人看起來,這副場景怎么樣,也許就像腹語術?但愿他們不要以為一切都是我干的,我只是個話筒架子罷了。
他一會激動伸手,一會憤憤握拳,我沒聽,我不關心他講什么,我只想回去睡覺,我只聽到一句“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快樂嗎?”
還沒等他說完,下面就冒出聲來,然后是嘈雜,緊接著是憤怒。
他們在喊在叫什么我不知道,嘰嘰喳喳的就像是一團惡心的東西,而我絕不會主動接觸惡心的東西。他們說“背叛”“瘋子”或者干脆直接哭起來,總之很不開心。我覺得右手挺厲害的,他靠一張嘴就可以讓人們又笑又哭,真不賴,不虧是我的右手。
大伙沒有上臺,也沒有打鬧,罵罵咧咧一通就散開了——挺好的,至少我沒挨打,我還害怕來著呢。
右手嘆了口氣,他轉過來對著我。“至少你還沒瘋。”他這樣說道,好像是他最后的欣慰。
“誰知道呢,也許吧。”我一攤手——只攤了左手,因為右手在和我說話,“但黑色幽默不也是幽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