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月披了件厚披風，幾乎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腳下幾乎步步驚心。

　　這下雪的天氣，路面總是有些光滑，特別是回廊邊緣處。先前還是小米粒像雨點一樣的雪子，這會兒再定睛一看，已經是漫天的鵝毛大雪了，紛紛揚揚，從半月型的月牙門看去，就是一副動態美景。

　　“諶娘子，你沒事吧？”

　　陳汐在前頭帶路，好一會不見海月跟上，忍不住關切道。

　　“哦，沒事。我就是看會雪。”

　　海月勉強扯了扯笑容，腳步比先前不自覺快了些。

　　“諶娘子應當不是頭一次見雪天，今兒個怎地這般興致？”

　　陳汐琢磨了一會才問出口來。雖然這三年間他總共也才見過諶娘子兩三次，可這一次見面，總覺得諶娘子哪里有些不同。

　　“每年都有雪景，可是年年都不同。今年可是頭一次下雪，我年年有新意。”

　　海月輕快說完，自覺自己心情不錯。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怎么，昨日還沒喝夠？”

　　“我這是念詩。”

　　海月不以為然，這個徐清輝，莫名其妙從背后出現，著實沒禮貌。

　　“想學白居易紅爐煮酒？”

　　“圍爐夜話？”

　　“有何不可！”

　　陳汐被兩人突來的默契驚到。分明是要準備明日出發的物資，這會兒閑情逸致要喝酒？

　　果然，主子們的世界他不懂。

　　陳汐剛想退下，突然被徐清輝喊住:“陳汐！”

　　“在。”

　　“你去海月樓把紅爐取來，再讓春娘拿些吃的喝的來。”

　　“紅爐也就罷了，這吃的喝的，二爺莫不是自己院里沒有？”

　　“我回來匆忙，原以為不日便回，好些東西沒讓府里備齊。”

　　徐清輝有些歉然。

　　“這樣啊，那沒關系啦。陳汐，你讓春娘把瓜子花生橘子都拿來，不吃掉啊，等我們回來八成也壞了。”

　　“你真的要陪我去泉州？”

　　“嗯，我權當旅游。你都不知道，我媽跟我爸好長時間沒帶我跨省旅行了。你都不知道，我們學生啊，生活費有限，根本支付不起旅行的費用。”

　　“跨省旅行？”

　　“你看過《徐霞客游記》嗎？就是去別的地方游玩的意思。”

　　“你們那里游玩要很多錢？”

　　徐清輝似乎對那個不一樣的時空有了一絲絲好奇。

　　“花錢嘛，這種事情怎么說呢。看你怎么玩了。窮游也是游，豪華游也是游。可是兩者之間的花費可是天壤之別。”

　　見他一臉迷糊，海月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笑得甚是開懷。

　　“可我們這次是去找人，而且大哥可能還有人身危險，你如此恣意妄為，就不怕我告訴大嫂？”

　　“切，我又不是諶海月，我怕什么。”

　　海月鐵石心腸，她才不想那么多。不然這一路上還不得著急死，那還怎么體會古人的旅游日記。

　　“那查公子那邊，你想好答復了？”

　　“他啊，說了。”

　　有些心虛，自己這么做實在有點不夠意思。

　　就在這個空檔，兩人進書房把明日要帶的清單確定好了。然后等陳汐把火爐點上火，便由他交給管家準備。

　　“諶娘子，你怎么又喝酒？”

　　春娘悄悄拉著海月咬耳朵，她現在既高興海月不回去，又擔心她哪天回去。

　　“沒什么酒精度數，不要緊的。就果酒，水果味的，不礙事的。”

　　都說酒不醉人人自醉。昨兒是自己的問題，并非全是酒的原因。今日呢，下雪了，雪天暖壺酒喝喝，多應景啊。

　　海月覺得春娘不懂浪漫，不過也沒跟她較真。由著她在一旁觀看。

　　“春娘，你去廚房找黃娘子，看看還有沒有什么小食？”

　　“是。不過徐管家交代，不能在用膳之外的時間占用廚房。”

　　“你就說是我要吃，他不會攔著的。”

　　徐清輝難得拿捏了一回徐府二爺的派頭，果然把春娘唬住了。她點點頭，一溜煙跑走了。

　　“二爺的派頭還挺足。”

　　海月調侃，又忍不住想起大爺徐清明那張偏溫潤的臉。真希望他此時此刻平安順遂，可一定要安安全全在沿途某個城鎮等他們找到他呀。

　　“諶海月，等這次尋到大哥，我們陪他一塊把貨物送達港口。我有話想對你說，希望你到時候可以再陪我紅爐煮酒。”

　　“那還不容易。不過南面大約不下雪，紅爐也不一定有哦。我覺得我們到時候可以喝茶談天。”

　　“我覺得可以。”

　　“徐清輝，到時候你要不要去見見王娘子？”

　　春娘那天的無意提示讓她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

　　“嗯，她一向待我極好。我既然去了，肯定是要見王家叔父的。王娘子也定是要見。”

　　“她……你會不會后悔沒有娶她？”

　　她爹其實挺喜歡徐府的，不然不會讓女兒大老遠跑去皋亭山找徐清輝。若不是徐清輝自己作死，大概率徐老爺和徐夫人是要促成兩人親事的。

　　“你喝多了嗎？怎么突然話這么多起來。”

　　“我這不是應景嘛，你說人家大老遠來找你，你又救了她爹，而且你們兩家還是世交。我聽說，古琴海外貿易的缺口是王老爺幫忙談下來的？”

　　“此時你不必關注，這些都由大哥打理，我們不要多管。”

　　顯然是不愿意談及家族生意。這個徐清輝，真是一點世俗都不碰觸。

　　“你真就不準備留下來幫忙打理琴館事務？”

　　“我對這些興致不高。你今日這么多問題，莫非是把自己當二少夫人了？”

　　“我哪有，我就是閑來無事，這不是圍爐談話嘛。”

　　“諶海月，你還真是腦洞特別。瞎編胡謅的本事日漸起色。”

　　“拜托，我們那邊還玩狼人殺嘞，可不比現在簡單。要不我教你？”

　　“狼人殺？”

　　“就是一種游戲，多人玩最有意思了。噯，春娘，陳汐，你倆過來，別搗鼓那些果脯了，先來玩游戲。”

　　現代人的娛樂方式就是花樣繁多，哪里像古人，沒有手機也沒電視，抖音視頻直播要啥沒啥。除了喝茶喝酒聊天彈琴作畫，海月沒發現還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要幾人？”

　　“當然多點更好玩，不過也不能太多，最好五六個吧。”

　　“陳汐，你把這封信交給徐管家，讓他帶給琴館的張叔，由他直接交給收信人。”

　　“誰啊？”

　　海月好奇，而春娘探著脖子，想看個究竟。

　　“李摯欽，差點把他給忘了。”

　　海月恍然大悟，好一會兒才想到。

　　“我聽說張叔有個女兒，斫琴技藝可不輸大爺的大弟子。”

　　“你消息挺靈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