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月呵呵一笑,隨即整張臉都變得冷若冰霜,身上有股“閑人勿近”的冷意。
“我還有事。”
說完轉身便離開。
“諶娘子,你回來啦?”
“嗯。”
說話聲音有些無氣,與其看別人恩愛彈琴,她不如自己撫琴療愈自己。
都說琴音可治病救人,她也沒試過真假,畢竟她非醫者。可若是說撫琴寬慰人心,他人的心如此她不清楚,但自己的壞心情確實會被音律撫平。
驀然,一曲《蘭亭集序》悠悠流淌室內,空氣中都帶著一律清香。
每次撫琴,海月都會點上矮香爐,葡萄形狀的紋飾,而香則從那紋路的縫隙飄出,彌漫在空氣里。
“不是說要作畫嗎?怎么又拿琴了?”
春娘不明所以,感覺有些意外。
“反正今日不出門,作畫也好撫琴也罷,都是為了自娛自樂,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也是!”
“諶娘子,夫人請你去一趟。”
朱媽在門外說道,打斷了海月的琴音。
她應道:“好,海月馬上就來。”
“朱媽,夫人找我可是何事?”
“諶娘子,夫人待你如親閨女一般,若是平常,我倒知曉一二。可今日究竟是何事請諶娘子過去,老奴也是不得知。你莫擔憂,去了自然就知曉了。”
朱媽為人親切穩重,連她都說不知道,那大概就是真的不知道,興許是什么臨時起意之事吧。
海月邊跟在朱媽后頭邊思索,春娘跟在一旁早就按捺不住了,還想替海月套話,嘴巴都沒開,已被海月扯了衣袖止住了。
“諶娘子到了,你先進去了。老奴去泡杯茶水過來。噯,春娘啊,你跟我一塊去偏廳吧。”
朱媽一把拉住春娘,害得春娘差點拌到門口的綠植。
“朱媽,我也想進去,不能讓諶娘子獨自進去,我……”
“春娘,你跟朱媽一道去,不許胡鬧。”
海月轉身斥道,免得被夫人聽到責怪海月無禮。到時候若有心要送走春娘可就麻煩大了。她跟春娘一塊兒已經習慣了彼此陪伴,并不想與她分開。
“是。”
“夫人,您找我?”
海月溫順輕柔,和平常的模樣有些不同,多了幾分為人子女的親厚體貼。
“坐吧。海月今年一十六了吧?”
“回夫人,過完生日才是,還沒到。”
海月想到查家提親一事,突然有些警覺起來,趕緊說明。
“你生日是冬天,冬至可是?”
徐夫人一向吃齋念佛,手里的佛珠并不離手。穿著淡雅端莊,妝容
簡約素樸,并無過多華麗的點綴。
海月暗暗思襯:這徐清輝大約是長相隨夫人,難怪如此豐神俊郎,就是兩人都有些冷,淡淡的冷,讓人不敢造次。
“是。”
“今日有人家上門提前,我還未正式回絕,你可知緣由?”
“沒回絕?夫人先前不是把好幾家都回絕了嗎?這次為何?”
海月確實是猜不出來,心里又擔憂夫人這次會把自己許配給那個查錦元。
嗚嗚嗚……
要是就此被定了親,她往后豈不是玩完了?
“你進徐府已有八年了吧?”
徐夫人并不著急回答,而是確認般又問了海月一個問題。
“是,那年夏天梅雨季節,多虧了老爺夫人收留我。”
海月記得那時自己又悶又熱,還老餓肚子。好在還能跟老瞎子出去跑酒樓,在人家屋檐下彈琵琶乞討。雖然總是被趕,卻好歹碰著運氣好的時候,還能得一兩個銅錢糊口。
“你記得很清楚,我沒白疼你。”
徐夫人欣慰道。
“我讓你過來一趟,就是想問問你,你對查家這門親事是怎么看的?”
“我嗎?我都不知道他們為什么上門提親?我的情況她們都清楚嗎?”
“你的情況我已經跟查管家說明了,讓他回府再跟他們家老爺夫人商議商議,莫弄錯了將來無法糾正。這便是沒有回絕的一個緣由。”
“還有一個緣由是徐府不可屢次回絕人家的好意,否則傳出去,我怕以后真的一個人家上門提親都無,那可就耽誤你的大事了。”
徐夫人喝了口杯里的茶水。準備將自己的想法一一說出來,好讓海月坦誠接下去的話題。
“我明白了。夫人,你不必為我操心的。海月還未及笄,也并不著急嫁人,若是老爺夫人不嫌棄海月,海月愿一直就在你們身邊服侍二老。”
“說什么傻話?你的心意我們已經明白,也很想留你在身邊。可是,女大不中留,我們再不舍,也不能不讓你出嫁。世道倫常就是要女大出嫁,哪有留在家中的道理。”
“那我也不能找查家的人。”
海月就是不喜歡那個查錦元。十幾歲就哄騙她桐琴,這樣的人,她如何信他?
更不要提一個屋檐下過日子了。
“可那查管家說你倆早就已經單獨見面,還一起飲茶暢談,一起還上酒樓?”
“夫人,這些都是騙人的。定是那管家為了促成此事,不惜以此來攀交情,就是想誆騙徐府同意提親。”
那個查錦元就是幕后指使,讓媒婆如此厚顏無恥的話都說得出來。
“嗯,我也這么想過,所以想讓你過來當面問清楚。海月啊,那查家海內外皆有生意往來,財富自然不是一般人家可比擬的。按你的情況,官府中人并非良配,一般的商賈又怕委屈了你。世家門閥嘛,我們徐府也未過多深交,你去了也難有自由。”
徐夫人“哎”了一聲,微微笑道,接著說下去:“若是像我徐府這般的琴樂之家,臨安城并無合適的了,他處?我恐你不適。”
“夫人,你為我想的太周到了,海月非常感激您的用心呵護。可是,也請夫人聽海月一言。”
海月起身行禮,不慌不忙。
“我母親臨終時只愿我平安康健,喜悅順遂。如今海月遵從她的遺愿,有衣穿、有糧吃、有屋瓦容身便已是最大的幸福。夫人莫再說什么人家如何如何,海月都不在意這些。海月只是想繼續留在徐府,可是海月也明白,海月終歸是要離開的。”
一滴淚落下,海月輕輕擦去。
她即使萬般不愿,也不得不在今日去正視它。她哪怕姓徐,也還是要離開徐府,這就是女子的宿命。
“諶娘子,老奴端茶來了。夫人,可要續上?”
“續上吧。朱媽,你去外面侯著,回頭我再喊你。”
“噯,老奴明白。”
朱媽笑盈盈又出去了。也不知道跟春娘在外面說了什么,只聽春娘在外頭發出了一些聲響,沒一會又安靜了。
海月抿了口茶水,心里有了一些主意。但還是很模糊的概念,只覺得往后該有點不一樣的安排了。
“諶娘子,查家的親事,你再回去想想?若是實在不愿,我和老爺都依你的意思,絕不為難你。”
“謝夫人。”
海月出了院子并沒有回自己屋。反而想去西湖邊轉轉,也許到了開闊的地方,心情就不一樣了。思路就打開了,她就能想到好法子了。
“諶娘子,你這是去哪呀?”
春娘拿了件外出服追了上來,這入秋的天氣溫差變化大,太陽一下去就冷得很。
“我出去轉轉。你就不要去了,幫我看著,萬一夫人找,你還能幫我回個話。”
“可是你這么出去我不放心。”
春娘不依,就是擋在海月面前不退開。
“我又不是頭一天出去,你有啥不放心的?回來給你帶糕點好不好?”
“不好!”
“嘿,你這小姐姐脾氣可真不小。我是真的需要獨自出去轉轉,找找思路。”
“夫人和你說什么了?”
![](https://ccstatic-1252317822.file.myqcloud.com/portraitimg/2020-01-24/5e2ad5d3bfef6.jpeg)
可月飛凝
查家要提親,這事鬧得,添堵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