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樊公妃的靈堂前,來了兩個身穿紫袍的太監。一個是內侍省總領太監張大利,一個是剛從內侍省調入后宮的司禮太監李全福。
唐寬連忙把兩位大太監引入靈堂,一番禮儀作罷,唐寬又引兩位去到客房休息。剛要說些什么,聽得荊國公妃來吊唁,唐寬又連忙小跑出去接待。
客廳里,只剩下兩個太監。
樊公妃靈堂已設三日,可住進安寧宮的唐昭并沒有回家奔喪。唐昭在宮里忙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是派這兩個太監替她吊唁。
李全福低聲道:“太子妃的婚禮還沒辦,皇上就崩了,而公妃也薨了。這可真是國喪家喪俱全,你說,這婚禮還怎么辦?所以太子與幾位老親王商量,干脆就說太子妃的婚禮已在東宮辦過,只是未對外宣布。由幾位老親王佐證,這事也就定下來了。”
張大利輕聲嗔道:“還叫太子。”
“哎呦,看我這張破嘴,現在應該叫皇上啦。”李全福慚愧笑了笑,又道:“新皇登基,真可謂大刀闊斧,僅僅三日,殺了一千多人。這其中就有二百皇族。”
張大利感嘆道:“對自家人開刀也毫不手軟啊。”
李全福靠近道:“你說,殺相王那幫人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殺宮里的?據說韓皇后的身邊人一個不剩,全給殺了。哎呦,可憐韓菊姑娘,多俊的一個人。”
張大利再次感嘆:“咱一直在內侍省待著,后宮大門沒走過幾次,那里的事咱可就不知道咯。”
李全福試探問道:“您現在不就是在里面嗎?”
張大利耳語道:“白扯,什么事也不讓插手。長秋宮、安寧宮的門都不讓靠近。”張大利再壓聲音:“你說怪不怪,殺這么多人,可胡總管依然還在。”
李全福道:“現在看來,他也是太子黨。”
張大利極小聲道:“可之前聽說,胡榮與韓皇后走得很近,而且還有傳聞說韓皇后要廢太子,立酆王。”
“不會吧?”李全福搖搖頭:“若是如此,現在為何不殺酆王?而且連韓聽君都沒動。看來那都是謠言。”
“噓,別說了,有人來了。”
這幾日,新皇帝趙恬真是殺人殺到手軟。雖然不需他親自動手砍人,可手中朱砂筆,卻有些畫不動圈了。尤其是那些老早就認識,一閉眼就能想到音容笑貌的人。
尤其是那韓菊,多漂亮一個美人兒,就這樣殺了……,哎,朕心里很難過。
可他的筆,還是在韓菊的名字上畫了個圈。不能讓天德皇帝的真實死因傳播出去,知道內幕的,和可能知道內幕的,統統都要死。除非太子的絕對心腹。
安寧宮,大內總管胡榮快步走了進來,抖塵跪倒:“奴,叩見陛下。”
趙恬微笑道:“胡總管勞苦功高,平身,賜座。”
“奴不敢坐,萬萬不敢。”
胡榮騙韓皇后,說天德皇帝要殺她和太子。韓皇后慌了,于是才與胡榮合作,害死天德皇帝。其實,胡榮家人被殺的消息,根本就是假的,那是太子制造的假象,專門用來騙韓皇后的耳目。
憑借胡榮的武功,完全可以殺死皇帝。可他卻說,自己辦不到。于是讓韓皇后用繩子勒。韓皇后當時已經嚇得哆哆嗦嗦,手上根本沒有多少力氣。天德帝,其實是被胡榮活活掐死的。
“哎,若不是父皇要廢我,我也不會出此下策。”趙恬貌似悲苦地說。
胡榮立刻道:“這怪不得陛下。是相王蠱惑先帝,相王該死!”
“嗯,相王確實該死。”“趙恬重重點頭:“害我不仁不義,不忠不孝。”
胡榮不敢接話。
趙恬眉毛一挑:“胡榮啊,你說我的年號應該叫什么?”
按照梁朝慣例,老皇帝駕崩的次年才會改國號。趙恬假模假樣的與胡榮商討新年號的事,胡榮哪里敢亂說話,于是支支吾吾。
見胡榮不敢接話,趙恬話鋒一轉:“胡榮啊,你年紀也不小了吧。而且我聽說,長夏公主從小兒就喜歡讓你陪她玩。”
“呃…,公主殿下確實比較喜歡奴才。”
“聽聞樊公妃過世,那么長夏公主即將成為安國公的續弦夫人。我擔心公主去了國公府里沒個貼心人,那就勞煩你,去國公府里陪著公主?”
“這…”
“怎么,你有什么不方便嗎?”
“方便得很。只是,陛下先前讓奴去做的事……”
“你出了宮,辦起來才方便嘛,而且這樣才更隱蔽。”
“陛下英明。”
皇帝如何清除異己,這事與蘇瓶沒有關系,總之清理不到蘇瓶頭上。
而安國公唐瓊作為太子黨的重要成員,獲得趙恬的許多獎賞,可那些獎賞與長夏公主相比,就顯得黯淡無光。這位公主,是少有的漂亮公主。
一開始蘇瓶還以為,公主都是很漂亮的。畢竟皇帝的媳婦大多是漂亮的,幾代基因改良,應該越改越好。可梁朝嚴重的近親關系,導致公主沒那么漂亮。不過這位公主是韓皇后所生,而韓家不是傳統貴族,這倒是真的起到了改良作用。
公主才十四歲,準備嫁給四十九歲的唐瓊。唐梅還打趣說,到了明年,后媽十五歲,爹爹五十歲,他倆的年齡正好是反過來的。
為籌辦樊公妃的葬禮,最近幾日可把唐寬忙壞了。前幾日在宗正府大會上他還強調說各種禮儀能不辦就不辦,能簡辦就簡辦,可是到了他爹媳婦的喪事,他好像把自己的話給忘了。
而且他還提前一個月,給他爹準備迎娶公主的婚禮,為此真是極盡所能,就差給他爹準備九錫了。
值得一提的是,長夏公主也是在唐皇后屋里長大的。唐皇后一貫作風,無論哪個妃子生孩子,都是她的。
所以長夏公主與胡榮很熟悉,而且皇帝說了,只是讓胡榮去國公府待幾年,并沒有撤銷他的大內太監身份和品級,等公主熟悉國公府生活,還要胡榮回到大內。
樊公妃過世,國公府暫時沒了女主人。唐梅就把王嬤嬤、甄平兒、王錦兒帶回沁香小筑。現在沁香小筑可是熱鬧,再不缺人手。而那甄平兒王錦兒與六小姐熟悉,她們甚至敢跟六小姐開玩笑。
兩位錦衣大丫鬟已盤頭,看起來更加入眼。她們年紀并不大,最起碼在蘇瓶看來不大。看著漂亮大姑娘們說說笑笑的,蘇瓶也愿意在沁香小筑多待一會。而現在唐梅也不再驅趕贅婿離開她的屋子。
這日晚飯,唐梅聽說婚禮安排,頗有非議,對王嬤嬤道:“胡榮也要來?皇帝別不是在往我國公府安插人吧?”
王嬤嬤道:“小姐說得太對了,皇帝就是沒安好心的。不如今個,小姐就去找國公爺說說這事,否則國公爺明天可能就走了。”
蘇瓶道:“王嬤嬤也是陪公主嫁到國公府的。”
蘇瓶覺得王嬤嬤總是給唐梅出餿主意,所以提醒唐梅,不要那樣做。這種事,安國公心里只有衡量,用不著你提醒。
顯然,蘇瓶并不是關心唐梅被她爹責備,他關心的是蘇家老爹的爵位。如果唐梅去見她爹,先聊胡榮的事,這就不能讓安國公太高興。
唐梅伸手去掐蘇瓶:“我與王嬤嬤商量大事,要你多嘴?”
蘇瓶冷哼一聲。
唐梅更惱:“你哼什么哼來?豬才哼哼。”
也不知怎搞的,安國公回來三天,六小姐就是不去見她爹。結果第四天早晨,安國公就因為放心不下隴右戰事,離開洛陽。
這下壞了,要想再找安國公說爵位的事,只能等下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