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殘陽如血。
今天的確不適合牧龍,除了謝師傅冒險加撞大運收獲了兩罐龍華,整個門派其他人沒有任何收獲。
當然,除了許翔。
他現在還算不上門派內的人,所以他收獲多少,不能算作門派內的事情。
不過,看起來,現在他是很受歡迎的人。
朱主管笑著和他并轡而行,還一邊數落著呂耀,讓呂耀以后跟許翔多學著點兒。
呂耀當然不敢吭聲,哪怕一天下來損失了將近13罐龍華。
謝俊陽把自己的褡褳送給了許翔,并且約他晚上一起喝酒,順便和他手下的幾個弟子認識認識。
張師傅幾次想張嘴搭話都被呂耀那一幫子弟子給擠了出來,憋屈啊……
謝俊陽這廝老奸巨猾!
看出許翔身手不凡,不惜和朱主管翻臉也要爭取,他張興的確沒這份魄力。
都怪自己太過謹慎,其實這也不能全怪自己。
唉,陳勇和曾陽那兩個徒弟可算是傷透了他的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搖搖頭,扯住韁繩遠遠地落在隊伍的后面。
唯一的徒弟司馬空一臉的不忿和鄙夷:“師傅,我就搞不懂了。他許翔不就是運氣好,贏了賭局嗎?值得所有人像捧星星捧月亮一樣地捧著嗎?”
張興看了看這個入門不久的愣頭青徒弟,耐下性子說道:“我來考你,你可知道今天大隘谷里出現的情況叫什么嗎?”
司馬空大眼一翻:“知道啊,不就是龍落嘛!”
“那你還記得我說過的關于龍落的口訣嗎?”
司馬空撓撓頭:“百龍落,猶可追;千龍落,不可追;萬龍落,沒命回……我記得不錯吧師傅?”
“那你覺得,今天是百龍落還是千龍落?”
“……這個……全都落了,應該是萬龍落吧?”
“萬龍落的時候能牧龍嗎?”
“應該是不能。”
“你說錯了,我不是這樣教的。我說過,萬龍落,沒命回。但是還有一句你沒記住:落不盡,金山堆!”
“啊對!我想起來了!……但是什么意思我沒搞懂。”
“沒搞懂,那你問過我嗎?……回想一下許翔今天做的,就應了這最后一句。謝俊陽那個莽夫,他并沒參透這句話。”
“但是謝師傅也有收獲啊!”
“……那是因為……他只是單純的命好。”張興再也難以忍受愚笨的司馬空,一夾馬腹,獨自奔了出去。
只留在一個可憐的司馬空莫名其妙地撓著頭:“還是爸媽說得對,骨龍牧人基本都是怪物……”
……
許翔這一夜睡得很好,一是因為昨晚幾乎沒睡。二是因為今晚謝師傅的酒的確醉人。
張興說得沒錯,萬龍落,沒命回。落不盡,千金堆。
幾乎所有的骨龍全部隕落的時候,偶爾那幾條逆勢飛升的骨龍就是世間奇珍。
其實本可以再觀望一天的,但是這個門派好奇怪。必須當天放牧當天回收,據說是掌門定下的規矩。
酒席上,謝俊陽就是這樣搖頭晃腦告訴許翔的:“老弟,知道掌門他老人家為什么定下這個規矩嗎?
……他說了,人的貪念是沒有窮盡的。給你一天,你想要兩天。
給你兩天,你還盼著第三天。索性就一天!斷了你們的念想!”
管他什么掌門不掌門,今天這酒許翔喝得盡興。喝盡興了,就不愿意去考慮太多問題。
而且今天,許翔可算是賺得盆滿缽滿,十五罐龍華啊!加上之前的本錢六罐。
現在的自己也算是的小富之人啦!
……
夜已深,夢中醒轉。
突然聽到窗格上有人敲擊,一個熟悉的聲音輕聲呼喚:“許翔,許翔!”
許翔一骨碌爬起來,推開窗子:“常大哥!在外面站著干嘛,快進屋!”
小小的單間里油燈點燃,灑下一室暖暉。
常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笑呵呵地道:“虧得我沒看走眼啊,你小子真行!第一天就把游子門三大師傅都鎮住了!”
這個秘密的門派名叫游子門,門人來自于天南地北。
背井離鄉在大隘谷拼殺,為的是日后的威風,藏的是每日思鄉之苦。
取名游子門,倒也十分貼切。
許翔呵呵一笑,臉上的酒暈還沒散去。
常春隔著桌子探頭過來,關切地低聲問道:“你入了哪個師傅門下?”
“哪個也沒有。”
“不可能啊,這幫人看到你的本事,不得上桿子拉你入伙兒啊?”常春一臉的質疑。
“真沒有,我都回絕了。但是禮物我都收了,面子還是要給的。”
“……那你不得罪人了?”
“并沒有,我只是說需要適應兩天。兩天之后,一定給個答復。”
常春摸著下巴,思索道:“這也是個辦法,看看他們誰更心誠……”
許翔擺擺手:“我有別的計較,并不是為了擺譜。”
“哦?說來聽聽。”常春的八卦之火瞬間被點燃。
“常哥,掌門人現在何處?”
“你問這個干嘛?”常春往后一仰,整個人靠在椅背上。
質疑地看著許翔:“他老人家到北峰太乙門喝秦老頭兒的茗茶去了,估計后天就能回來。”
“游子門的龍華收獲是不是大不如前了?”
“……你怎么知道?!”常春差點兒從椅子上蹦起來。
“我猜的,朱主管沒什么本事,謝俊陽草莽氣太重,張興……不受待見。我沒說錯吧?”
常春重重地點了點頭:“這么說吧,游子門從去年底開始,能人紛紛出走。
原因不明,大概都想另起山頭兒吧。所以這收獲嘛,也大不如前。
你昨天幫我回收的龍華,是他們三個攢了一個月才湊起來的。
這要放在以前,能讓人笑掉大牙。”
許翔瞇了瞇眼睛:“我有辦法能讓游子門重回巔峰。”
常春不可思議地看了看許翔:“所以你想和他們三個平起平坐?!”
“你是我哥,我不瞞你,我是真的有辦法讓游子門的牧龍收獲翻上兩番。”
“你是打算走朱光的路子?……那路子不行啊,朱光的名聲現在都臭了呀!”
“我可沒說要走誰的路子,他們的路子我也瞧不上。”
“那你……”
“還是那句話,等掌門回來,我想見上一見。”
……
兩天后,游子門掌門元清渠回來了。
許翔本以為掌門人應該是個半老頭子,可沒想到竟然是個青年人。
謝俊陽口口聲聲老人家,人家哪兒老了?
雖然看不出具體多大年齡,但應該比常春大不了多少。
“你就是許翔?”元清渠端著茶盞眉眼帶笑,目光清朗:“聽說你這幾天收獲頗豐啊!”
許翔站起身來:“都是門內兄弟照拂謬贊,不可當真。”
“嗨,有本事就是有本事,我可不喜歡過謙之人。”元清渠手持蓋碗,輕輕地吹著茶盞里滾燙的茶湯。
許翔沒再言語,只是陪笑。
元清渠喝了一口熱茶,放下茶盞,看著許翔:“坐下說話,游子門近來的情形想必你已經聽說了。我很好奇,你來游子門,是想投在誰的門下。”
“……三位師傅各有千秋,小的心里仰慕得緊。掌門更是豐神俊朗,一表人才……”
“如果我喜歡聽溢美之詞,會去找朱光的那幾個徒弟來聊聊。”
元清渠靠在椅背上,微微合攏雙眼,五根手指輕輕地敲打著扶手:“說吧,想跟著誰學藝?”
許翔看著假寐的元清渠,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看來常春說的不錯,元掌門是個做事兒的人。
當下坐直身子,輕聲問道:“掌門,我們游子門有沒有能灌滿半條骨龍的龍華儲備?”
元清渠人沒動,眼皮刷地開啟,盯著許翔:“你什么意思?”
許翔立刻又從椅子上站起,躬身道:“隘谷之龍不計其數,飛升隕落每日不同。
牧人之所以有時得益有時遭損皆是因無法預測,或預測不準而起……
但小的發現一個規律,而且……這個規律是可控的。”
元清渠手扶座椅扶手,身子前探:“你是說提前知道、掌控骨龍的運動趨勢?!人怎么可能有這么大的能耐?……莫非你……”
許翔再次躬身,歉然道:“小的沒那個本事能做到未卜先知。”
元清渠靠回椅背,神情悵然:“也是,要是有這大神通。大隘谷哪兒還有我們這些人的容身之地?”
許翔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元清渠:“我沒這本事,但是掌門有啊!”
元清渠意興缺缺地揮了揮手:“你還沒入門就敢調笑掌門,誰給你的膽量?”
許翔快速向前一步,再次躬身:“掌門之所以這般年輕就能做到如此高位,想來絕不是靠了祖輩恩澤。
小的有個計較,在心里埋藏已久,只恨沒有那個能力付諸實施。
今天有幸見了掌門,想請掌門斧正定奪。
我這個法子有風險,但是一旦成功,游子門的紅魚恐怕根本不夠用。”
話音未落,元清渠目光炯炯:“說來聽聽!”
許翔璨然一笑,湊前半步,在元清渠的耳朵邊嘰嘰咕咕地說了起來……
咬耳朵很快就告一段落,許翔低聲詢問:“掌門意下如何?”
元清渠定定地目視前方,臉上慢慢泛出笑容。
自言自語道:“這么說,還真得提前讓常春籠絡一批紅魚待命……”
許翔想了想,提醒元清渠:“掌門,此事只能你知我知……他們,我并不怎么信任。”
元清渠白了許翔一眼:“你才來幾天?我的門人什么德行我不了解?”
許翔一拱手:“是,小的多慮了。”
“什么大的小的,以后你就跟著我吧。……你這身破爛衣服是祖傳的?
不是祖傳的怎么還穿著?辱我門風?隨后我讓朱光拿幾套給你換上……”說著端起了茶盞。
……許翔走出掌門房舍,仰頭深深吸了一口氣。
信步來到院落中高高的石臺之上,以手遮光,眺目向遠方。
風險?不存在的!
只要游子門有這么多儲備龍華,只要別的門派沒有識破,只要常春能安全地把龍華帶出去。
那就一點兒風險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