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細細聽來,梔子一共念誦了三遍《心經》,念誦之時,她臉上寫著的全然是一種帶七分虔誠兩分莊重,一分淡然通透的意味。
那一分淡然通透,就像是早已經看透了這世間離苦與悲歡,安和此時端視梔子的神情,倒有一點超然物外之感。
他在心頭忍不住慨嘆:說不定姐姐前世定然不是這世上的凡夫俗子,說不準還是什么仙人。
這一看就出了神,直到梔子完成了對木蘭的超度之后,喚了他半天,安和才回過神。
“在想什么呢?喚了你半天都不答應?是不是覺得你姐姐我特別厲害啊?”梔子笑著點了點安和的鼻子。
“是,我的姐姐自然是最厲害的,姐姐,小安只是覺得……此生能得遇姐姐,真是小安的福分。天大的福分。”
對于小安的這一席話,梔子卻沒怎么上心,只是抬眸望向天際,但見一朵朵白云幽幽自藍天而過,她口中吶吶:“但愿木蘭下一世能投一個好人家。”
安和沒有作聲,只是微抿了唇,單手緊緊摟著梔子的細腰,二人一路御劍,馬不停蹄地往木蘭的故里白坡鄉趕去。
沒過多時,二人就到了白坡鄉地界,托人一打聽,也很快找到了木蘭的相公徐微。
安和將木蘭的骨灰交給了徐微,并把木蘭這期間的遭遇都一并吐露給她相公徐微知曉……
“啊,竟有此事?我以為那柳大官人與我交好,是個好人……”徐微有些木訥,還有點回不過神,“木蘭已經走了,我該當如何?”
梔子冷漠地看了那徐微一眼,沒有言語,她在心底是有些看不上這徐微的愚鈍與懦弱的,若非他識人不清,又什么人都結交,帶到家中去,木蘭也不會最后是這樣枉死的下場。
“自然是提告那柳大官人了,你若需要人證,我屆時可以幫你作證的?!卑埠鸵荒樥貙δ切煳⒌溃袄世是?,相信官府會還你一個公道的?!?p> 那徐微在安和鼓勵下,開始著手提告之事,后來的幾個月,安和都參與了此案的作證,此事此處暫且不提。
因為梔子與浮華還有約定在,因而安和與她也并未做太多的停留,與徐微講明情由之后,便結伴離開了。
“小安,你是打算跟著姐姐,還是想去什么地方?”
御劍飛行的過程中,安和一直抱著梔子的細腰,腦袋枕在她的肩頭,就如同一只小奶狗一般溫順。
“我自然是想一直跟著姐姐的,若是可以的話?”安和側過臉望著梔子,微微抿了唇微笑。
梔子側頭瞄了一眼,那笑容如和煦的陽光,仿若可以照亮一切,包容一切,又如陽光的溫暖可以呵護一切、溫暖一切,她還是第一次見成年后的小安露出這樣對她如此依賴的模樣,臉色微微一紅,心間仿佛有什么漏跳了一拍。
“我與浮華有約定,得先趕回去一趟,還不知他是否在哪里等我,太虛山……是不準非本門中人入內的?!睏d子的話語說得很輕,似乎生怕這樣的拒絕會傷了小安的心。
哪知小安聽完,并沒有撒嬌胡鬧非要跟著她進太虛山,反而臉上露出一種故作的輕松與愉悅,依然是笑顏溫柔地盯著梔子看,跟著就講起了此次人販線上遇到的貝二爺身邊的吳老先生的事。
他淺顯地描述了一下吳老先生的遭遇:“當年他的妻女被人販賣,他有個女兒,是被人販折磨出了癡愚之癥,吳老先生干這一行,一來是為了還貝二爺當年的人情,二來是為了籌錢給女兒小花治病,可就是一直沒治好……”
“你是希望姐姐能幫那個叫小花的女孩子看看?”梔子微蹙了秀眉,一邊御劍,一邊問。
“姐姐最懂我的心思,哪怕我沒有說出口的話,姐姐也像心靈相通一般,能明白。”安和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附在梔子耳畔輕聲溫柔地說:
“那我決定先去找找吳老先生的故鄉周昌縣的徐無村,我之前已經在溯淮府打聽過了,應該不難找到?!?p> “嗯,這些時日多注意你的傷。”
梔子只覺得耳朵都熱燙了一下,她轉過臉側目看了一眼安和,發現他已經離開了她的肩頭,反而沖她聳聳肩,露出一副瀟灑來去的做派。
只看了一眼,梔子便知道這小子是在故作輕松,明明分別對二人而言,都不好受,但若是他落淚顯出絲毫悲傷的樣子,梔子恐怕都不會如此輕松地與他再次分開,嘴里說出道別的話。
他這樣逞強,只是為了讓她心里更好受點罷了。
和安和分別之后,梔子急匆匆的趕回了太虛山地界,她按照事先約定的,先去了浮島,沒有見到浮華,也沒有見到那只叫小七的窮奇。
莫非浮華偷偷潛入了太虛山,去了小竹樓等她?
想著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于是,梔子又趕回了小竹樓,依然沒有見到浮華的身影,想著距他下次病發的朔月之日,已經還剩一天多的時日了,不能再耽擱。
梔子不再遲疑,御起白虹劍,就趕往了她曾去過的那座閻影殿的行宮。
門口侍立著一人,一身黑衣,臉上帶疤,眼神焦慮又兇狠地走來走去,跟在他身后同樣焦躁不安的還有兩人。
梔子一眼便認出,為首的是浮華的得力手下呂康安,他身后跟著張望和彥博。梔子剛按落云頭,呂康安就認出了她。
“你還知道來此地?若是再耽擱……神君的病……看我不收拾你!”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好似誰讓他神君不好受,他就讓誰不痛快的神色。
這使得他左臉那道長長的疤痕更顯得丑陋不堪。
梔子正要搭話,卻聽殿內傳出浮華的聲音,那聲音沉穩有度,絲毫不見慌亂與不安,反而讓人心境安寧:“休得多言,快帶小神醫進來?!?p> 呂康安連連道是,又看了梔子一眼,這才點點頭,“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