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婆來了！穩婆來了！”

　　是季媽媽的聲音。

　　季媽媽請來了自己多年的老友李大姐，接生了不少孕婦，雖然如今不做穩婆了，但手藝還在。

　　李大姐話很少，進了房間先把手洗了，又囑咐丫鬟搬一壇酒來，便走到了床尾。

　　她洗手洗得干凈，柳明月忙把位置讓出來，這大姐掀開被子看了一眼，又抬頭看看高清荷的情況，溫聲道：“夫人，還使得上勁嗎？”

　　高清荷的意識勉強回來一些，微微搖了搖頭。

　　“去，煮碗紅糖水來，讓夫人喝了再使勁。”李大姐有條不紊的指揮著。

　　柳明月見此情形，心中也對她信任了幾分，于是退到床頭跟季媽媽站在一起。

　　紅糖水是早就備好的，丫鬟們端過來送入高清荷嘴中，清甜的味道叫高清荷略舒服了些，李大姐道：“夫人，孩子的頭已經冒出來了，不能歇太久，您跟著我呼氣，來，吸氣，好，再使勁！”

　　“啊……”高清荷用足了勁，此刻她只覺得腹部劇痛，恨不能立馬把孩子一口氣生出來。

　　“好，夫人，很好，再使勁！”

　　房中一時慘叫聲連連，丫鬟們不停的換著熱水和干凈毛巾，柳明月見沒自己什么事，便走到了外間。

　　方才那假穩婆被綁著跪在外面，見柳明月出來，瑟縮了一下。

　　此時，春芝帶著方大夫驅車到柳府門口。

　　春芝先下車說明情況，守門的小廝見是個外男，攔住不讓進，春芝道：“夫人生產，這是我請來的大夫，快放我們進去！”

　　誰知這小廝甚是固執，道：“不行。如今家主不在，家中就只有夫人一個女眷，我們不敢放外男入內，到時候家主問罪，我們擔待不起。”

　　春芝急道：“這哪是外男，方大夫一把年紀了，有什么妨礙？何況，若夫人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也不好擔待。”

　　小廝嚴詞道：“夫人生產，有穩婆就是了，方才已經去了兩個穩婆，春芝，你還是把大夫送回去吧。”

　　春芝一時心里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姐姐囑咐了讓她一定要帶方大夫前來，她必須把大夫帶進去才是。

　　她忽然想起府里的側門還開著，忙又上了車，嘴上只說著她馬上把大夫送回去，出了街角卻調轉馬頭往柳府側門去了，到了側門，見門是關的，好在從前柳明月出入側門習以為常，二人在墻角放了根形狀合適的棍子，把棍子順著門腳放進去，找準插銷一挑，插門的木棍便落了下來，門開了。

　　“快！方大夫！我們走！”

　　方大夫背著藥箱，疾疾跟著春芝往里跑，早產危險，他此時也不敢耽擱時間。

　　綠音閣。

　　“啊！！”伴隨著一聲慘叫，嬰兒的啼哭聲傳了出來。

　　“夫人生了。”柳明月忙轉身進屋子，見李大姐把一個光溜溜的新生兒抱了出來，遞給一旁早準備好包被的季媽媽。

　　季媽媽接過包被，一看，喜道：“姑娘，是個男孩。”

　　高清荷一早便睜著眼睛在看，聽季媽媽如此說，露出了欣慰的笑。

　　“里面還有一個！”李大姐卻突然道。

　　還有？

　　一時眾人又緊張起來。

　　李大姐對一臉困惑的高清荷道：“夫人，是雙生胎。來，您再用點力。”

　　高清荷聽完，腹中又隱隱傳來疼痛感。

　　“啊……”

　　好在第二個孩子出來得快，不多時便露出了腦袋。

　　李大姐道：“再把剪子用酒精洗一遍給我。”

　　丫鬟們有條不紊的按她的吩咐做。

　　李大姐為第二個娃娃剪了臍帶，又抱了出來，若云把剛攏好的包被拿來接過娃娃，笑道：“第二位是個女孩。”

　　若云欣喜的去看高清荷，卻見高清荷不知何時已經暈了過去，此刻閉著眼睛，手也無力的垂了下來。

　　她感覺有一絲不妙，忙回頭去看李大姐，而李大姐則是眉頭緊皺，拿了塊毛巾放在被子里按了會兒，又換了塊毛巾繼續按。

　　換出來的毛巾鮮紅一片，李大姐道：“不好，出血了。”

　　出血了？

　　柳明月心頭一涼，產后大出血……

　　屋內的人也頓時擠成一團，誰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姐姐！我回來了！”

　　是春芝！

　　柳明月眼睛一亮，跑出去道：“方大夫請來了嗎？”

　　跟在春芝身后的方大夫一臉嚴肅，道：“產婦情況如何？”

　　柳明月大致說了情況，方大夫臉色陰沉了幾分，他道：“我要進去看看產婦。”

　　“這……”跟出來的季媽媽有些猶豫，夫人在生產，若被外男看了……

　　柳明月道：“這個時候了，還顧忌什么！快請大夫進去！”

　　府中無人做主，唯有柳明月說話恐還有用，季媽媽也不敢再猶豫，忙請了方大夫進去了。

　　里間若云早拿了屏風擋著床尾，方大夫進來只看了看高清荷的眼珠，舌苔，又把了會兒脈，問了出血多少，李大姐一一回了。

　　“明月姑娘，跟我出來開藥方吧。”

　　出了房間，方大夫先從藥箱里拿出一個布包，打開一看，正是昨日在“野趣”山莊挖的回血草，方大夫道：“春芝姑娘，這草還未曬過，但此刻也來不及了，你即刻去炒干碾末送水讓夫人服下，記住，火不要大。”

　　“好。”春芝小心翼翼的捧著那株草去了。

　　方大夫又低著頭寫了一副藥方，寫完后遞給柳明月道：“明月姑娘，你派人去把這些藥置辦齊了，馬上煎出來一副讓夫人喝下。”

　　“好。”柳明月拿了房子就去找人配藥，伙計身上沒錢，柳明月又從春芝帶來的她自己包袱里拿了五兩銀子，囑咐一定要買品質最好的藥材。

　　柳明月交代伙計的功夫，方大夫坐在桌前，臉上似乎有些猶豫。

　　“方大夫，可是還有事要說？”柳明月道。

　　方大夫皺了皺眉，道：“明月姑娘，這夫人的父母親人可在？”

　　柳明月如實道：“不在，都去蘇州了。”

　　她見方大夫一臉踟躕，道：“方大夫，有什么事，你與我說就是了。”

　　方大夫嘆了一口氣，道：“明月姑娘，這位夫人有心疾，本不應該生育啊……”

　　心疾？柳明月瞪大了眼睛，是心臟病嗎？

　　“……要緊嗎？”柳明月只覺得嘴唇有些發抖，她從前看過，有心臟病的女子是不適合生育的，若強行生產，小孩或許能保住，但是大人很可能就死在產床上了。

　　此刻高清荷還昏死在里面，不知情形到底如何。

　　方大夫搖了搖頭，道：“只看一會兒血止住，夫人能不能挺過今晚了……”

　　柳明月只覺得喉嚨被什么堵住，如何也喘不上來氣。

　　方大夫繼續道：“明月姑娘，恕我直言，夫人就算挺過今晚，只怕也壽數難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