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從就沒有不透風的墻。太子殿下舍身救美這件事很快流傳到了民間,走上了街邊的言書話本里,經過筆者一通通繪聲繪色的描寫,使閱讀的少男少女們稀里嘩啦地留下眼淚來。但他們不會知道的是,事實往往平淡得多。
鳳梧回到了府里,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漸漸她回過神來。但回不去從前了,她知道,她心底里一塊兒無形的什么是永遠地留在了那天,零落成泥,再也回不來了。
難得有時靜下心來,她卻無法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即便處在深深的府中,她也大概清楚,自己現在是成了眾矢之的,成了這場難以平息的風暴的中心了。而結結實實替她擋下這一切的,想到這兒她便會在心里不由地苦笑,放在從前她怎么也不會料到,會是他……
容黎終于成了太子,至于如不如愿,也只有他自己能夠曉得。偶爾得空想到容修,他不禁自嘲:人這東西,真是卑賤。活著時一心恨他,只愿將他千刀萬剮才稱心,可到他不在,竟只能憶起他的好了。
但更多時候,他全站在風口浪尖上應接不暇。朝堂上,四面八方的太子余黨雖自知煢煢如將要燃盡的螢燭之火,也想方設法地處處刁難他,抱著甘心情愿的架勢要扯上他同歸于燼。府里,盡管早有防備地布置了重重守衛,也還是不斷地從各角落里冒出些小魚小蝦來,說來也有意思,其中一眼便能看出哪些是聽命于李妃,哪些是受麥伊使喚。
起初回到宮里,皇上雖然心里悲傷,但也還照著從前,盡量支撐著政務,加上容黎有力的輔佐,局勢一時間呈現出大好的趨勢。可好景不長,伴隨一場突如其來的傷寒,往日沉積于心底的郁郁感傷之情到底還是將他擊垮了,他開始不能上朝,每日臥床修養,但體力仍是一日不如一日。
太子容修入陵后,李妃將自己關在毓寧宮里,敲了一陣子的木魚,頗有不問世事、隱退紅塵之意。直到人們終于想起她,進門去看,才發現她已僵僵地躺在榻上,渾身像冰一樣涼了。后來,聽宮里的侍女們口口相傳,娘娘是悲憤欲絕才飲下了毒酒,直到咽氣前的最后一秒,她還圓瞪著雙眼,咬牙切齒地念著林鳳梧。
麥伊沒能出嫁,終于還是告別了這片令她傷心的土地,心灰意冷地回國去了。
就在一切風平浪靜,似乎就要塵埃落定之時,宮里突然傳來一樁喜事:太子容黎向皇上提出,要納林鳳梧為側妃。
自古從就沒有在正妃前面先納側妃的先例,當然更沒有丫鬟當太子妃的先例,容黎這一舉不知是壞了多少規矩。但朝中上下連同皇上在內,雖然在心里十分不滿,卻沒有人膽敢說一個不字。
于是兩人名正言不順地成了親。過了不久,惠文帝容玨駕鶴西去,天年四十九歲。二十七歲的景帝容黎就此登基,改年號為景元。
鳳梧脫下了側妃的常服,換上成套妃位的服制,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竟已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