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所破敗不堪的舊工廠內，紀楊帶著澤渡在此驟然出現。澤渡閉著眼睛，努力感受著蛇之惡魔的存在。然而在她的意識里，原本與她緊密相連的蛇之惡魔，仿佛空缺了一塊似的，空洞地沒有回音。

　　澤渡額頭上逐漸冒出汗珠。紀楊瞥她一眼，沉默著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澤渡急忙睜開眼睛：

　　“再給我一點時間……”

　　她心中清楚，必須得展現自身的價值。憑心而論，換做是她絕不會養著一個沒有用處的閑人。她的聲音中不自覺帶上了幾分顫抖。

　　說罷，她再度閉上眼睛，呼喚蛇之惡魔，但依舊杳無音訊。

　　她心中隱隱升起一股恐懼，唯恐自己因沒了用處而被拋棄。

　　“抱歉。我……”

　　“會不會是因為去過地獄的關系？”

　　出乎她的意料，紀楊并沒有責備她的意思，皺著眉頭冷靜分析：“蛇之惡魔的本體在人間，因為去了地獄，契約因某種原因被隔斷了？”

　　澤渡見狀，稍稍安心，搖頭道：

　　“不太可能。惡魔的契約無論在地獄還是人間，都是成立的，除非違反了契約的內容。只是因為之前在地獄，蛇之惡魔無法隨意穿透地獄，這才無法過來。可是現在……”

　　紀楊聽到澤渡的話，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問道：

　　“那，蛇之惡魔的本體，在哪里？”

　　澤渡眨眨眼睛，不解道：

　　“當然還是在蘇聯啊，秘密房間有個專門關押捕捉到的惡魔本體的地方。”

　　在使用契約時，惡魔本體能夠短暫脫離關押之地，在能力使用結束后，又會自動返回。紀楊雙手輕輕一拍：

　　“問題就在這里。如果秘密房間確定了你已經背叛，怎么可能還會讓你保留著與蛇之惡魔的契約？他們有能力給你契約，同樣也有能力破壞它！”

　　澤渡有些不可置信，六神無主道：

　　“那我該怎么辦？”

　　她的高傲有大半都來源于蛇之惡魔，一朝失去，宛若陡然抽去了主心骨，心中頓時慌亂起來。

　　紀楊沉吟片刻。他有人偶在公安，足以把控局勢，即使碰見無法解決的對手，他有地獄之惡魔，也隨時可以回來。既然如此，去蘇聯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電鋸人世界的蘇聯與他的認知有所不同，依舊強盛，尚未解體，國土橫跨歐亞，從白令海峽直至波羅的海，都在其鐵幕籠罩之下。

　　想到此處，紀楊不再猶豫，單手一招，一道遮天蔽日的陰影落下，將兩人籠罩其中。澤渡略顯瑟縮道：

　　“回地獄？”

　　“不，去蘇聯。”

　　紀楊展顏一笑，平靜道：

　　“如果你的契約的事情與他們無關，那便罷了。如果有關……”

　　蒼白的大手呼嘯而下，再眨眼時，眼前倏然明亮，兩人已回到了地獄與人間的交界，無數門在天空之中失重地浮沉，磕碰之聲中夾雜著紀楊自信的聲音：

　　“那我們就把它奪回來！”

　　澤渡心中倏然一動，默默低頭，輕聲“嗯”了一聲。紀楊召喚出地獄之惡魔，滿身烈火的枯骨騎士憑空出現，用骨手撥弄著數之不盡的門。

　　從這里，可以找到直通蘇聯的途徑，唯有地獄之惡魔有能力將其找出。地獄之惡魔的能力，本質上也是利用這些門而已。

　　過了半晌，地獄之惡魔撥開紛亂雜陳的門，指著一道格外宏偉的大門對著紀楊示意。紀楊點點頭，白色大手出現，裹挾著紀楊與澤渡進入那道敞開的門中。

　　皚皚風雪依稀可辨。等到蒼白大手褪去，紀楊二人赫然已經站立在蘇聯的土地上。大雪覆蓋著平整的街道，街邊的房子低矮而堅實。

　　澤渡找本地人打聽了幾句，得知這里是一處位于北冰洋沿岸的小鎮，有一處暖流經過，港口終年不凍。

　　地獄之惡魔并非萬能，對于沒去過的地方，只能鎖定一個大致的范圍，絕無可能直接跳進秘密房間的總部。對于這個結果，紀楊也不能茍求，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現在該怎么辦？”

　　澤渡憂心仲仲道，不自在地看著那些好奇打量著他們的本地人。澤渡倒也罷了，紀楊那副清瘦俊美的模樣，以及黑發褐眼，對他們都是新奇的存在。

　　澤渡莫名地厭惡那些看著紀楊的眼神。

　　“你知道秘密房間的位置嗎？”

　　“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在莫斯科附近。當時我爺爺帶著我去莫斯科街上乞討，他死了之后，我被人拐走，蒙上眼睛坐在車里，行駛了大約兩三個小時。”

　　澤渡顯然對那時的情景記憶猶新。她從前刻意不去想這些，現在回想起來，驚奇地發現簡直像是發生在昨天，連車上彌漫著酒精與煙草氣味的空氣都記得一清二楚。

　　“莫斯科附近……”

　　紀楊低頭沉吟。蘇聯太大了，這邊的位置靠近蘇聯版圖的東北角，離著莫斯科不知有多遠。地獄之惡魔很難精確定位到莫斯科，指不定給傳送到哪個雪旮旯里去。

　　就在此時，兩個拿著魚叉的年輕人，裹在厚厚的皮草大衣里走了過來，嘰里呱啦地說了一大堆聽不懂的話。澤渡凝神聽著，末了轉頭給紀楊翻譯道：

　　“他們說，你們是什么人，從哪里來的？要住店嗎？”

　　紀楊聞言，一個念頭倏然從腦海中浮現出來。紀楊是誰，自然無關緊要。但澤渡是誰？

　　即使遠在日本，秘密房間都要派人過去處理掉澤渡，如果她堂而皇之地出現在秘密房間的眼皮底下，會怎么樣？

　　如果找不到秘密房間，那就讓秘密房間來找他們！

　　紀楊仔細考慮了一番這個想法的可行性，雙手一攥，揣進口袋里，笑瞇瞇道：

　　“我們是來這里獨度假的游客。請問去伯力該怎么走？”

　　伯力是蘇聯遠東地區的第一大城市，那邊可不會像這個小鎮一樣交通閉塞，說不定他們的照片第二天就會擺在秘密房間某個負責人的桌子上。

　　話音未落，那兩個年輕人的面容驟然變化，憤怒道：

　　“伯力？你們去伯力那個該死的地方干什么？抓住他們！”

　　說罷，舉起銹跡斑斑的魚叉，就往兩人身畔插去，想要封鎖他們的去路。紀楊始料未及，但也并不驚慌，平靜地看著兩個年輕人大吼起來，招呼來一群年齡各異的健壯男子，團團將兩人圍困起來。

　　一個矮壯的中年男子越眾而出，安撫兩人道：

　　“稍安勿躁。請見諒，兩位，我們鎮現在處于特殊時期，不能放過任何可疑的人，請先放棄抵抗，否則，小伙子們可能會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