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陸鈺親口承認,龍瑤才終于走了。
事實上如果這兩人都需要走陰決的話,把陸鈺殺了是最直接的,不過問題在于千機閣這玩意主人一死自身也灰飛煙滅,下次出現還不知道得什么時候。
“你說,如果請人代打的話,會不會要快一點?”
小妹坐在海岸邊看著木橋盡頭發出的紅光自言自語的說著,陸鈺則忙于擺弄著那些浸泡在水里的壇子,如同照顧一個嬰兒那般無微不至。
小妹撇了他一眼,難以想象這一百多個壇子全都孵化出來會是怎樣的一個場景。
“我和你說話呢。”
陸鈺起身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
“有什么好說的,你這個叛徒,我供你吃供你穿,你竟然聯合外人一起來整我!”
“我!”
小妹自知理虧不便頂嘴,可又覺得陸鈺完全是誤會自己了覺得十分委屈。
“對不起…”
“不好意思我不接受,還有,你怎么不早說你五哥是這么一個偽君子?”
“我說了啊!”
“你哪兒說了?”
“都說了和你差不多啊!”
“我!”
陸鈺說著掄起了拳頭,小妹見勢趕忙跑開一段距離,而后大聲喊道。
“你說我,你還不是一樣!”
“我怎么你了?”
“前一刻還在以命相搏呢,后一刻就帶家里來了,這算什么,真就不打不相識唄!”
陸鈺聽著這話火氣莫名亂竄,也較上了勁。
“那你還和她睡了一覺呢又怎么說?”
“那還不是你一開始不趕她走!”
“我最后不是趕走了嗎?”
“有什么用,反正她還會來的…”
小妹嘟著個小嘴,腳丫子劃著海水悶悶的嘀咕著,陸鈺走上岸,到她身旁問道。
“什么意思。”
小妹抬起那張無辜委屈的臉,水靈靈的眸子一閃閃。
“她說御前司和官府兩枚官印都壓不住你,你絕對是個氣運之子,跟著你準沒錯。”
“.…..”
有嗎?
我怎么沒發覺。
等等!
我在干什么!
我怎么和這小丫頭片子較上勁了!
“其實我也不是怪你,主要是我不給你說呢,你說我瞞你,說了呢你揭我老底,那我以后還怎么在薊州混,不是誰都能扇我一嘴巴子?”
“薊州最大的兩個官都被你收買了,誰敢扇你。”
“我怎么感覺你說我的時候這小嘴就這么伶俐呢?”
“那我也告訴你君子動口小人動手,我可是女孩子,別一句話不投機就掄拳頭。”
“.…..”
好像有點道理。
陸鈺了立馬露出一副獻媚的樣子,語重心長道。
“其實吧妹妹,我也是為了你好啊,你說我都出事了,你能好到哪兒去?”
小妹如今已經能免疫大部分甜言蜜語了,并在心底反復告誡自己這人的話聽聽就好了,認真就輸了。
“那你要幫五哥拿靈脈嗎?”
“五哥有恩于我,這點小忙,自是義不容辭!”
“你…”
小妹看著他那大義凜然的樣子眼神變得警惕起來。
“你應該沒打五哥的注意吧…”
“妹妹這話說的我可真有點傷心了。”
陸鈺捂著胸口作出一副心疼的模樣,又道:
“不過離月圓之夜只有半月,這么短的時間內,我恐怕是難以突破了。”
“不去行不行…”
“那你五哥怎么辦?”
“不管他…”
陸鈺深吸一口氣。
“你這算大義滅親嗎?”
“你不去,他就去不了了。”
陸鈺承認自己有點小期待,不過小妹的想法也情有可原。
“你五哥看似浪跡天涯不問世事的,可他身上的擔子比你其他五位哥哥都重,若是他沒有出頭之日,你顧家得永遠被那御前總司踩在腳下。”
小妹沒有男兒家那番雄心壯志,只想要每個人都平安無事就好了,那怕自己一輩子流浪在外也無所謂。
“那你呢?”
“我?”
“嗯,迄今為止,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什么,當真就是為了別人不敢攔你?”
陸鈺臉上浮現出一種淡淡的陰郁之色。
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起來。
口口聲聲說成仙成仙,可沒有人一生下來就是為了某個目標而活的,大多數人其實考慮的都是明天要吃什么。
一味的朝著空頭支票努力那不叫堅持,叫愚蠢,世間修仙者千千萬萬,真正成仙的又有幾個?若是最后功虧一簣,這一生豈不就是個笑話嗎?
“我不知道。”
他淡淡的笑了笑。
“不過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想等我爬到足夠高的地方,見著遠處從未見過的美景時,我就知道想要的是什么了,不過…”
“什么?”
他像憧憬未來那般情不自禁道。
“在向上爬的這段時間里,殺掉那些想吃了妹妹的人,是一開始就確定的事。”
小妹已經告誡自己不能再上那些甜言蜜語的當了,可當這人認真時無意說出的一句話還是讓人忍不住心跳加速。
“陸鈺…”
“干嘛。”
“你以后…”
她仰起那雙大大眼睛,一張欲孽的臉上卻帶著一股最原始的清純和陰柔,認真卻又像是在懇求那般無辜的說道。
“能不能不要總是兇我…”
陸鈺的心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并非自責與悔恨,而是…
事實證明,小妹這看似白給且毫無攻擊性的一句話,卻以極其刁鉆的角度和帶著這世間所有的智慧,在往后漫長的時間里,真就讓陸鈺每次想要發火時都能從心底冒出一股清透冰冷的水,使他再也沒能向小妹大聲說過一句話。
哪怕是小妹一氣之下把十八層地獄打通關時,也沒有半句怨言。
“不可能的,我陸鈺不管男女一視同仁。”
午飯的時候,外邊又響起了陣陣敲門聲。
陸鈺都已經能從敲門的力道和頻率判斷來者是誰了,可當打開門的那一刻,還是禁不住嚇了一跳。
當這四人同框出現時,給人的感覺總是不倫不類,就單拿許知府來說,顧向天曾經可是把他弄得粉身碎骨,如今兩人站在一起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想必發生了什么阮青河都給他說了,所以當他看見水里的魚妖時也只是本能的一顫,并沒有大呼小叫。
且經過陸鈺的靈魂洗滌,整個人看上去精神煥發,像是年輕了十歲,又是便裝打扮,手中還端著一個盒子,看樣子還有幾分重量。
陸鈺大概知道是什么東西。
他并未直接獻禮向陸鈺感謝救命之恩,而是閑若無事的將其放在一旁,而后不管不問。
“我說,當我這兒是麻將館呢。”
四人相視一眼,雖聽不懂意思語氣倒是明白。
“陸郎,你最近體虛,臣妾特意為你尋了一枚丹藥,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許知府雖然知道今日不同往時,可龍瑤這動作還是讓他瞪大了眼睛,且這一屋子的人…
顧小妹,顧向天,陸鈺。
最起碼是個三品官員了。
話說我一朝廷命官,這是在干什么?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陸鈺無功不受祿人盡皆知,而且我也不虛,這事小妹…”
小妹及時在他腰間掐了一下,才使得顧向天那眼里的殺意消了下去。
“所以各位今日前來是…”
他將丹藥一口吞下,丹田處頓時凝聚著一股燥熱的氣息,骨骼像是浸泡在溫熱的蒸氣里一般酥麻陣陣。
是比阮青河的要好。
“助你取劍。”
顧向天走到水邊望著陸鈺說道。
“不介意的話,可否帶我等見識見識這所謂的千機閣?”
……
“真是,別有一番天地啊!”
此情此景,許知府不禁心生向往,更是沒想到曾經的魚妖,竟被陸鈺當成了御水之舟。
六人向劍冢走去,阮青河看著四下的壇子,心中總有種說不出的罪惡感,而后悄悄瞥了眼龍瑤,發現龍瑤也正巧在看自己,那意味深上的笑讓他無地自容的低下了頭。
“這就是,傳世匠人的劍冢!”
氣勢磅礴的構造讓顧向天也不禁為之一嘆,而后微微一愣,看著陸鈺說道。
“不知你我的約定,可還記得?”
“記得,不過我把它送給小妹了,想著你們是一家,應該沒什么問題吧,不過你想要的話,找小妹拿便是。”
“五哥…”
有那么一瞬間顧向天心中竟有種這妹妹白養了的感覺,嚴重點還有吃里扒外的嫌疑。
他心中暗自切齒,而后松開緊握的拳頭,冷冷道。
“怎么做?”
“看到下邊的石塊了嘛?”
陸鈺指著下方,眾人紛紛看去。
“要通向上方的火炬,需一步一腳印的從這些石塊踏過去,且每走一步你都將挑戰這劍冢里的一把隨機名器,直至將它們打落熔巖,方可行得下一步。”
阮青河看著上方泛著微微寒光的無數神兵利器,再看看自身腰間號稱薊州第一鐵匠所鑄的大刀,下意識的將它藏了起來。
如果這些東西都是陪練,那火炬里之物…
“不過此處無法施展法術,連那些需要心法催動的劍術也不可以,只能是實實在在的硬碰硬,而且這陣仗看著嚇人,其實攻擊性并不高,只是其角度十分刁鉆,時機把握得也非常好,對人的反應和應變能力要求都十分之高。”
顧向天看著那一塊塊通天的石塊,心想如果是這樣的話,在場的估計沒有一人能到達火炬,而走的最遠的,估計就是身后的這位前御前統司了。
“陸郎,臣妾學藝不精,可你這么一說,倒是想試一試。”
陸鈺做了個請的姿勢,龍瑤大臂一揮,縱身躍下第一塊起始石板。
可她剛一站穩腳,上方那些懸掛著的利器突然傾巢而出對準了她,像是在說膽敢前行一步,萬箭穿心!
她立馬又飛回橋頭靠著陸鈺的肩膀撒嬌道。
“陸郎,妾身今日身體不適,恐怕…”
其余五人紛紛白了她一眼,小妹的則有些與眾不同。
“沒用的,此舉的目的在于磨練千機閣主人最基礎的體術,外人自是涉足不得。”
顧向天突然想到就算陸鈺把其中一層送給自己,自己也不見得能被接納。
可憐的小妹,又被人當槍使了。
“怎么了,兩位四品高手,外加一帶刀護衛,說好的助我取劍呢?”
這話似乎是激起了三人的好勝心,紛紛擺正姿態,連龍瑤也少有的提起了干勁兒。
“陸郎,助你是自然,就是不知陸郎你受不受得了了。”
許知府不是習武之人,睡了這么久府上事務積蓄太多,就提前回去了,今日前來一是為了感謝陸鈺救命之恩,二是為了和其他人混個臉熟,日后遇到個妖魔鬼怪的也有個照應。
“據說你能將這第一層隨意幻化,可有此事?”
陸鈺瞪了小妹一眼,小妹假裝和阮青河聊起了天。
“有。”
他手臂一揮,腦海中想象著御前司練武場的模樣,屋內頓時斗轉星移千機變幻,待到塵埃落定時,住人的屋舍儼然變成了一置滿刀槍棍棒的武場,不同的是多了個亭臺一樣的蓋子。
“你自覺得悟性如何?”
“我能通過女人的言行舉止判斷她的月事日期!”
“哈哈哈!”
看著顧向天那突然僵住的身子一旁的龍瑤捂著嘴發出鈴音般的笑聲,小妹聽著卻是后知后覺的背脊發涼,下意識的抱緊了身子。
“誰先來!”
顧向天氣的一聲吼,阮青河隨之自告奮勇。
“我!”
他走上前站在陸鈺跟前,咽了口唾沫,而后一本正經的說道。
“不許急眼。”
龍瑤笑的又是前俯后仰。
“行..”
砰!
陸鈺話音未落,只覺得臉上受到一股莫名的沖撞,整個人被一拳打翻在地。
爽!
真是大快人心!
“你來真的阮青河!”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也是拿敵的致勝法寶,這算是我授你的第一課!”
陸鈺爬起來擦了擦嘴角,倒不是記恨阮青河,不過好勝心這玩意誰人都有,男人更是如此了。
“阮青河,別怪兄弟我翻臉了!”
說著他雙手一甩,兩只手竟莫名的伸長了一大半。
“等等,這是不是壞規矩了!”
阮青河著急的看向顧向天。
“非也,我體質如此,并未發功,那里來的違規!”
說著握緊拳頭,像是扔鉛球那般旋轉著朝阮青河揮去。
……
一番激斗下來,陸鈺累的是滿頭大汗直接睡倒在地,而反觀阮青河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反倒是對陸鈺這幅樣子很是好奇。
“玩不了玩不了,太臟了,這都是些什么招數!”
“這都是些最基礎的招數。”
顧向天走過去蹲了下來,看著那張滿頭大汗的臉,問道。
“你是不是從未學過這些最基本的拳腳之術?”
“我主攻殺人煉藥,不學也很合理吧!”
三人聽完不禁心里一緊。
沒學過一拳半式,那又是如何在只能用普通拳腳的劍冢闖到第七塊兒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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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緣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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