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自為之?我看你是沖昏了頭吧。”
陸鈺一陣嗤鼻,回到桌前坐下。
“辛苦了小…”
他話音未落,就見著小妹一聲不吭的低著頭,那豆大的眼淚卻不停的往下滴,心頓時涼了半截。
完了…
“小妹,你…”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正經的理由來,面對那些妖人時能重拳出擊,此刻卻毫無還手之力。
“我其實也不是有意要騙你,就是…”
小妹還是低著頭,連抽泣的聲音也沒有只是一個勁的掉眼淚,看得陸鈺十分著急。
“對不起,沒有下次了。”
“我發誓!”
“我就是想逼真一點。”
“對不起!”
“求你了別這樣好吧…”
在他一番攻勢下,小妹才微微回了一聲。
“我原以為相處了這么多天…起碼算得上是個朋友…結果…我終究只是個工具而已…”
“別別別真的我錯了還不行嘛。”
“也是,阮護衛才是你最在乎的人…我這種四處逃亡的女流之輩…”
逃亡兩個字就像針一樣狠狠扎進陸鈺心里,他試著站在小妹的角度思考問題,而就是這一換位,幾乎使他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
被人當成盤中餐,逃出來后又遇著了人販子,接著又差點被一惡心的老頭羞辱再吃掉。
好不容易被人救出,還成天被恐嚇,不能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自由自在的在街上行走,還得時刻提放著那些藏在暗處的妖人。
有家不能回,哥哥不和自己相認,明明什么罪也沒犯,卻不得不想老鼠一樣東躲西藏整日擔驚受怕。
千機閣是個港灣,同時也是一副枷鎖,且就在以為找到了可以信賴的人時,卻發現對付壓根沒和自己敞開心扉,只是當作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
我是不是做的太過火了……
我在矯情些什么啊!
我真沒利用她!
可…
她是不是太苦了點…
陸鈺心中亂成了一團嘛,她看著小妹那一顆顆往下掉的眼淚,最終選擇投降。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他起身坐到小妹身邊,用手肘拐了拐小妹。
“下次一起,一起行動,絕不擅自拋下你。”
小妹吸了吸鼻子,又抹了抹眼淚。
“我去哪都帶你,決無異議。”
呼!
“進去練功絕對不超過一天!”
呼呼!
“帶你一起行了吧。”
“真的?”
小妹突然抬起頭來,滿臉淚花的看著陸鈺。
“你…真的。”
“你騙我怎么辦?”
“讓你五哥宰了我…”
小妹雙手從臉頰滑過抹掉眼淚,撥開發絲露出那雙紅彤彤的眼睛,一臉認真的看著陸鈺。
“成交。”
陸鈺身子微微后傾,眼睛瞇著一條縫竟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你…玩我?”
“沒有啦,你這樣做我真的很傷心,我也是傻,還以為真的得了什么大病呢!不過我經常這樣對付幾個哥哥,百試百靈,很有效果。”
“.…..”
……
阮青河并沒有直接帶人長驅直入,想著在確定其他妖人之前不要打草驚蛇,至于怕掌柜的回去報信更是大可不必。
御前司查案不行,可折磨人的手段倒多的是,隨便一顆丹藥就能讓掌柜的惟命是從,不敢聲張。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中,他學著陸鈺的模樣還真摸出了幾家,而這些人果不其然都是薊州城有頭有臉的人物。
“你們是如何躲開城門的看守,將那些遭到販賣的童男童女運進薊州城的?”
阮青河走進藥鋪,在柜前拿起一包藥有意無意的問著。
那掌柜看了看四周,小聲道。
“官爺,她們是自己走進來的。”
阮青河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掌柜的又急忙解釋道。
“官爺,千真萬確!自從城外的道觀被摧毀以后,那妖人就警覺起來,給了小人一種丹藥。小人出城運藥時將人從販子手中買過,在城門口將丹藥與他們服下,他們便會對你言聽計從,自動走進城內,還能幫你趕馬車呢!”
怪不得呢。
阮青河恍然大悟,更有種‘我怎么沒想到的’挫敗感。
馭人丹,對那些妖人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丹藥了。
并且就算不是自己走,有這些人打掩護里應外合,就算派再多人手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官爺,若不是那妖人以性命相脅,小人怎會干這種喪盡天良的買賣,還望官爺您看在小人也是被逼無奈的份兒上,放小人一馬!”
“是非曲直我自有定論,可若是守不住嘴,你這一家老小…”
“官爺放心官爺放心,小人也忍那妖人多時,若是御前司能將他捉了去,小人自是求之不得!”
“那妖人現在何處?”
“城西藥庫。”
阮青河低頭想著,又問道。
“你東家可知此事?”
“回官爺,東家并不知情,我也不知那妖人怎就找上了小的,真是晦氣!”
放眼望去,街市上熱鬧非凡一片祥和,卻不知其中早已腐朽不堪。
阮青河站在路中,那張毅然有力的臉涌上一股淡淡的傷愁之色。
他是土生土長的薊州人,對這片土地有著很深的感情,曾經也算是半個父母官,自是希望薊州的百姓能一直這么安居樂業下去。
而如今薊州光鮮的外表下滿是蛀蟲,如果放任不管,最后必將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可若是盡數拔出,薊州這顆大樹必定是千瘡百孔枯枝落葉,那底下乘涼的那些百姓,又該何去何從呢?
陸鈺是個悍匪,他大可以暴制暴然后扔下一個爛攤子,兩耳不聞窗外事繼續高枕無憂,可自己是官,如果將薊州的這些血管命脈一刀切斷,薊州必將變成一座死城。
就如剛才的藥鋪掌柜,雖稱一聲掌柜,那藥鋪也的確是他自己的,可卻沒有百分百的控制權。
陳計藥鋪是整個薊州城最大的原藥材藥商,雖不知其背后勢力,可城內大大小小的藥鋪,若是要進貨,都得他招呼一聲,若是不然,就是有錢藥販也不賣你。
這就相當于間接控制了其他大大小小的藥鋪,陳家盤踞薊州七十年之久,久而久之,這些藥鋪的營生方式也完全變了個味,更是有了進貨分文不取,賣出三七分成的規矩。
簡單來說,整個薊州的藥鋪,都是他陳家的。
阮青河甚至懷疑妖人真正勾結的其實是陳家,而掌柜只是個負責運人進城的車夫,和事發之后的替罪羔羊。
如果事實這是如此,得罪了陳家,薊州的藥材在短時間內必定陷入緊缺狀態,繼而引發慌亂。
七十年的壟斷,薊州古老的采藥人,已經寥寥無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