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縣,有一個瘋子,整天背著一把劍念念叨叨,神神秘秘。
鬧得官府很是煩惱。
白知縣惱怒之下,干脆叫人將瘋子拉進衙門。
一進門,什么都沒有說,先打了三十大板再說。
眾多衙役一擁而上,噼里啪啦將瘋子打了一頓。
說來也奇怪,這瘋子上上下下沒有一個地方看起來不同,這些板子打上去,卻和打在草堆上一般。
白知縣見了驚訝道:“你這瘋子,倒是有幾分道行。可惜,瘋瘋癲癲,不成體統。”
瘋子嘿嘿傻笑道:“為百姓做主的,終究煙消云散,為朝廷賣命的,卻可以名垂青史,這天下,只天下人的,還是朝廷的?”
白知縣怒極反笑:“所謂三綱五常,看來你是沒有學過。這天下,是天子和士大夫的天下,你這瘋子,莫非想要造反不成?”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笑瘋子不自量力,笑瘋子看不透眾生萬象。
瘋子看了一圈眾人,搖頭嘆息,落淚道:“我以為,朝廷是給百姓做主的,如今看到的,卻是一個個披著人皮的狼而已。”
他用手指著白知縣道:“你,就是最大的一頭狼。卻不知道,將來去了地府,將會得到什么下場?來生是做牛做馬,還是變成蟲豸?”
看來,此人是信佛了,還相信來生。
白知縣見他說的有條有理,倒是不著急處置此人了。
“看你也是識文斷字之輩,不想著為君分憂,卻整天在瞎嚷嚷什么?你以為,你是誰?聽你說話,似乎是佛家修士?你們佛家修的是來生,可我們講究的是今生今世。
若是今生今世都不能享受榮華富貴,何必說什么來生?今朝死去,我便不再是我,就算是有來生,我也不是我了。
瘋子,你不懂這個道理,白白來了世上一遭啊!”
這知縣搖頭晃腦,說得頭頭是道,卻每一句話都是大逆不道!
修今生今世,難道除了吃喝玩樂就沒有別的追求了?難怪此人在滎陽縣刮地三尺,得了一個黑青天的名號。原來,他根本就不在乎。
瘋子抬起頭,看著知縣頭頂的明鏡高懸四個字,傷心憤怒。
“原來世人都是得過且過之輩,既然如此,我輩何必拋頭顱灑熱血?”
只聽得,他落在地上的寶劍錚錚作響,原本銹跡斑斑的鐵劍瞬間綻放光華,刺眼,讓人不能直視。
“原來我輩修仙,求的道既不是紅塵之道,也不是眾生之道,而是本我之道!燕赤霞,你去的好冤枉!是我連累了你!”
此人身上破衣爛衫瞬間化為灰燼。
這些飛灰到處亂飛,叫那些官兵驚叫連連。
飛灰落在官吏頭上身上,此人立刻就燃燒起來熊熊烈火,不過是一時半刻,這些人就成了一堆尸骸。
只是,這些尸骸奇形怪狀,卻沒有人的形態,要么是狼狽模樣,要么就是王八模樣,卻是半個人影都沒有。
瘋子已經變得白衣飄飄,背后一把寶劍吞吐不定。
“歲月難得沉默
秋風厭倦漂泊
夕陽賴著不走
掛在墻頭舍不得我
昔日伊人耳邊話
已和潮聲向東流
再回首往事也隨楓葉一片片落
愛已走到盡頭
恨也放棄承諾
命運自認幽默
想法太多由不得我
壯志凌云幾分愁
知己難逢幾人留
再回首卻聞笑傳醉夢中
笑談詞窮古癡今狂終成空
刀鈍刃乏恩斷義絕夢方破
路荒遺嘆飽覽足跡沒人懂
多年望眼欲穿過
紅塵滾滾我沒看透
自嘲墨盡千情萬怨英杰仇
曲終人散發華鬢白紅顏歿
燭殘未覺與日爭輝徒消瘦
當淚干血隱狂涌
白雪紛飛都成空
……”
寶劍忽然騰空而起,落在此人腳下,化作一道白光飛走,只剩下原地一堆的殘骸。
門外百姓早就已經看呆了,他們萬萬沒想到,自己辛苦求神拜佛,真神在面前卻不認得,反倒是當成了瘋子!
“神仙啊!”有人驚叫一聲。
更多的人是跪下來膜拜不已,既有對自己錯認了神仙的慚愧和后悔,也有懊惱和竊喜。
神仙過處,必有仙緣,不知道,這份緣分,是不是和自己有關?
也有文人雅士,見瘋子高聲歌唱,雖然淺白,卻別有韻味,立刻手持毛筆奮筆疾書,將聽到的歌詞記錄下來,準備和友人分享。
這可是仙曲,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滎陽縣只是一個小插曲。
這個所謂的瘋子,正是魔怔了的高良。
自從蘭若寺一戰,他顛顛倒倒,瘋瘋癲癲,迷糊了數日,卻被滎陽縣的知縣一句話驚醒,說不得,此人還真的是有幾分機緣在身。
城外,一匹快馬早就等待多時。
夏侯背著神劍,一臉的憔悴,看著遠遠飛來的高良,臉色欣慰。
“燕大俠,雖然我不能帶他走上巔峰,但是,我總算讓他醒悟了什么是道!燕大俠,我很快就能來找你了!”
高良遠遠看見夏侯孤身一人等在路上,哪里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瞬間,他的眼淚就含在了眼睛里。
“都說修仙要有引路人,我的師傅雖然不太靠譜,卻實實在在的是我的引路人,若不是他,我還是一個不入流的武者,整天為了生計奔波。”
想到這里,高良瞬間來到夏侯面前,二話不說就啪嗒跪下。
“師傅,弟子給您丟人了。”
夏侯伸手一指,高良就不由自主的站起來。
“這有什么?每一個修行人都會遇到魔怔。你的魔怔來得早,對你大有好處的。為師三十六歲才遇到魔怔,如今才算是解開,成就就遠不如你了。”
他一生一世沒有服氣過任何人,直到燕赤霞告訴了他什么才是修仙,什么才是道。
正是蘭若寺的一戰,才打破了他的虛妄,讓他知道了什么才是修道,什么才是本心。
高良顯然也記得燕赤霞,眼神暗淡道:“師傅,燕大俠,究竟是怎么回事?”
“呵呵,本來不想這么早告訴你。不過,為師想要去看看,今天就和你說了吧。”
夏侯抬頭看天,天上昏黃色的太陽看起來有些虛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