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江小姐
當晚去青州知州府中做客,商討城防之事的時候,蕭南夜也把江臨月帶在了身邊。
那知州恰好也姓江,是江臨月的本家。
江知州人到中年,卻是渾身清瘦而脊梁筆挺,不似許多官吏那般大腹便便。
蕭南夜眼神在他身上定了定:“江知州看著好生眼熟。”
他聞言似乎有點緊張,眉頭微聳。
“殿下好記性,微臣江云林曾任兵部侍郎,是被如今的罪臣、前任兵部尚書陶文豐以失職之由貶庶。如今已經在青州任職待了四年了。”
“失職?”
江云林頓了頓。
“因為拒不同意陶家親戚陶稜入職吏部,微臣得罪了陶大人。”
蕭南夜挑了挑眉,不說話,和江臨月一同進去了。
卻聽江云林道:“不曾聽聞殿下身邊帶有女眷,請問這位小姐如何稱呼?”
他是看見江臨月換了一身精致衣裳,蒙著面紗,卻還梳著太子給她梳的未出閣的姑娘髻,才這么稱呼她的。
出乎意料的是,蕭南夜竟然沒有直說她的身份,只是淡淡道。
“本王的一個友人。江知州不必在意。”
江云林一怔:“噢,是。”
到了酒桌上,推杯換盞,自然不在話下。
不過令許多將士失望的是,江云林府上并沒有準備諸多美人,只有幾個正經打扮的侍女來倒酒而已。
在這種場合下,江臨月坐在蕭南夜身邊竟也沒有太多不適。
只是從眾人的閑聊中隱隱能感到軍情緊急。
她不由得悄悄問:“殿下不把我送回去,還允許我處處相陪?”
“依你這性子,若是被本王叫人押著回建安了,少不得還得又私自跑出來,是不是?”
蕭南夜面上有了一點酒意,說起話來漫不經心地,可是望著她的眼神中莫名染上了一分風流。
晶亮的眼睛里仿佛淌著淚光,又仿佛是帶著笑意。
他本就長得俊,一時間叫江臨月看得恍神。
“嗯。”她低下頭。
又聽蕭南夜猛然挑起她的下巴,哼了一聲道:“既然來了,就跟著本王,本王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聽著他語氣似乎有些異樣,漸漸意識到是自己遇到刺客身亡的假消息,是真讓他傷心過。
不由得有些內疚。
于是也陪他喝了一杯。喝得臉上酡紅,別有一番風情。
誰知剛剛感覺有了醉意想要離開的時候,宴上眾人的抱怨聲忽然同時化作了一聲聲驚嘆。
“好一個美人!”
“江知州好福氣,竟把這等美女藏在府中?”
砰的一聲,江云林拍桌站起身來,眉宇之間頗為憤怒:“胡鬧!這是……這是下官的親女……”
眼前出現一個藍裙美人,顧盼生姿,見著這么多外男和她一樣,同樣是戴著面紗。
可是她卻無視江云林的話,徑直走到蕭南夜跟前,親自給他拿了一杯酒。
“殿下,婉兒素聞殿下英鶯名,敬慕您是個英雄,先干為盡!”
說罷,她已經微微掀開面紗,仰頸飲下烈酒。
再放下手來,便是引來了一片喝彩。
“好!果然美人愛英雄啊……”
江婉兒動作爽快干凈至極,頗有女中豪杰的風范。
偏偏剛才掀開面紗的那一瞬間,江臨月也能看到她面貌柔美,確實是一等一的美人。
蕭南夜倒也沒有拒絕,只是拿了自己桌上那杯酒,輕松飲盡。
江臨月面上并無不快。
她知道他沒有別的意思,不過是看著江婉兒話中也沒有什么失禮的地方,純粹是禮節性地喝了。
誰知道江婉兒見他沒有看江臨月的臉色就爽快喝了酒,眼睛漸漸亮起來。
不顧江云林的高聲喝止,就如同陪酒女郎一般繞到酒桌后,攙著蕭南夜道:“殿下,您好像醉了。”
江臨月在旁邊退開一步,沒多說話,畢竟蕭南夜給她介紹的身份只是“友人”。
然而不得不說,江婉兒此舉真是大膽。
江云林見她不顧男女授受不親之定,已經怒氣沖沖地走過來。
“婉兒!你在做什么?我不是叫你不要私自出來的嗎?快給我下去!”
“不……爹,你不是不知道我崇拜成王殿下,為何不讓我出來?”江婉兒的聲音里帶了哭腔。
說著說著,似乎悲傷至極,就要往蕭南夜懷里倒。
江臨月以為蕭南夜會推開江婉兒,可他居然伸手扶了一把她。
“知州大人莫要緊張,令千金想必也是喝醉了。本王不會怪罪。”
江云林又氣又急地瞪著他們,心道,你當然不會怪罪。
一旁的江婉兒聞言可開心了,瞬間笑眼彎彎地望向蕭南夜。
江臨月蹙起了眉。
禁不住想,實在荒唐。什么喝醉了……
剛才江婉兒才喝了一杯酒,哪里這么快就酒勁發作了。
但她始終知道,自己是蕭南夜的愛寵,可未必是獨寵,這寵也未必有一天不會失去。
因此哪怕心中不是滋味,江臨月也始終扶著額頭一言不發。
蕭南夜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倒看不出什么情緒。
只是緊接著就對江婉兒道:“江小姐不勝酒力,還是不要在宴上多待了。公務處理完以后本王還有機會再來府上,有何話要與本王說,到時私下再敘不遲。”
“真的!太好了……多謝殿下,那,婉兒先告退了。”
江婉兒這才依依不舍地在父親的拉扯下退下了。
臨走前,還不忘警惕地瞪了江臨月一眼。
江臨月無奈以對,最后和蕭南夜一起回到客棧的路上,始終一言不發。
蕭南夜直到攙扶著她下馬車,看她一臉心事重重的神情時,才想起來問:“不舒服?”
江臨月微微張口,想問他對那江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是回過神來,又覺得自己實在是過于托大。
怎么以為自己以區區一個侍妾之身,就可以左右和詢問蕭南夜的心意。
說白了,就算自己知道了蕭南夜對江婉兒真實的感覺,又能如何呢?
蕭南夜還會因為自己的畏懼,就不去寵愛新人不成。
想到這里,她便也釋懷了,微微一笑,沖蕭南夜搖了搖頭。
他忽然緊緊抓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