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逃
江臨月三下五除二咽下幾口飯,把菊花糕等等點心都塞進懷中。
抬腳要走,偏偏就在這時候,榻上一直睡著的太子悠悠叫了一聲:“小夫人?”
驚得她一扭頭,發現太子眼睛耷拉著,微微瞇出一道長縫。似乎還在半夢半醒間。
嚇死人了。她還以為太子是醒了真在叫自己呢。
估計還是在睡夢中囫圇喊的。
她躡手躡腳地站起來,就要繞過桌子。
卻聽太子再次喊了一聲。
“還去哪里?”
她高高抬起的腿僵在半空中:“殿下,您醒了?”
“當然了……不然跟你說話的……是誰……”
太子的聲音虛弱得很。
江臨月捂著臉頰放下腳,有氣無力地坐到了椅子上:“怎么您醒得這么快啊。”
“怎么……不好嗎?”
“沒、沒有。”
她竭力做出一副高興的表情。
這要是在平時,太子早就指著她的臉笑說她口是心非了。
實在是江臨月的心情太差了,偽裝太勉強了,語氣都聽得出來不是那么一回事。
然而太子卻繼續瞇著眼睛,信服她了一般繼續說道:“那就好……我問你……如今身邊有哪個女人……和你有仇?”
江臨月原來有些不明所以,聞言驟然一驚。
這么說,太子也聽到那些人說的話了?
“您知道這事不是沖著您來的了?真是對不住啊,殿下。”
她心里的歉意淹沒了急切想走的心。想到他問的問題,轉而答道:“跟我有仇的女人……其實我也想過,挺多的。我的繼妹、陶大小姐、還有檎良郡主的女兒,都可能想置我于死地。”
別的太子似乎都沒聽進去。
“陶家……”
“您覺得是陶家做的?怎么一定是陶家呢?”江臨月神色一凜。
太子瞇著眼睛,用似是回憶,又似是做夢一般的語氣說道:“他們在追殺我時,不遠處突然飛來了一些灰色的鴿子……翅膀撲扇得很響……腿上全都綁著一根紅繩……”
說著說著,幾乎要沒音了。
江臨月越湊越近,忽然臉上綻出喜色,躲遠了些。
太子這是沒真正醒呢!估計真就是在半夢半醒之間和自己對起了話。
這樣一來,等他再說一會兒,她再走說不定還來得及——到時候太子真正醒來,肯定記不太清自己是如何消失的了——只需要像她早前準備的,在房中留下一些凌亂的痕跡就好。太子一覺醒來,聽說是自己帶著他來到了客棧,卻又突然消失了。
肯定會猜測,是有人來擄走了她。
那幫刺客如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尸,輕輕松松就能讓人把她失蹤這一節歸結于他們。
到時候他們若是找不到刺客,又找不到她,只能就當她死了。
再后來她便不用再擔驚受怕地以為隨時有人會來搜尋自己。
她站直了,美滋滋地小聲問道:“后來呢?”
果然,她的聲量仍然不能驚醒太子。
卻足以讓太子重新被喚醒一些了。
他的敘述再次清晰起來。
“后來……刺客看到了那些紅繩之后……都不再追我了,直接往回跑去……我倒在樹下,看著他們一個個自相殘殺,最后……那個為首的刺客用化尸水……澆干凈了他們的尸首。”
最后一句話太子說得極快,極清晰,瞬間就讓江臨月汗毛直豎。
聽到此,她終于明白為什么太子只懷疑陶家了。
原以為只是訓練有素的刺客,竟然是死士。
連自殺都這么訓練有素的人……
除了出自世家大家,不做他想。
這時,窗外忽然響起嘩啦幾聲,似乎有了一陣金戈相擊聲。
似乎是十多名穿鎧甲的人同時下了馬。
江臨月還在反思自己什么時候讓陶嫣如此恨自己,一時間幾乎都快忘了自己要逃跑的事。
聽到那聲,驟然跳起來,抱著包袱就往門外跑。
還沒跑到一樓,腳在樓梯上的時候,就聽見小二在門口對那些人笑說:“各位大爺,這附近哪有什么可疑人物呢?咱們還要做生意養活自己,勞駕您高抬貴手行行好,莫要帶人繼續這么站在客棧跟前了,好不好?哎喲,算小的求您了……”
“讓開!成王殿下奉命搜捕刺殺太子殿下的疑犯,盤查周邊所有地方!這是圣旨!”
從那將士后面走出來一人,江臨月一聽到他的聲音,就轉身往樓上逃去。
腦海里禁不住地想
——怎么會是原風?
——難不成這次是蕭南夜親自帶人來搜查了?
不是吧,怎么會這么巧!
她跑進了房帶上門,越過太子趴到窗邊,望著那兩層樓高的距離,眼神發顫。
地上一點廚房的積水,倒映出小小一個愁眉苦臉的姑娘。
要是她早一點走的話就好了。
但是現在不是后悔的時候,她耳朵已經聽見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偏偏他們這間房是對著樓梯第一間,原風怕是馬上就要查到這里來了!
江臨月隱隱覺得眼前的場景有點熟悉,只是這次下面可沒有別的廂房……
沒辦法了!
她閉了閉眼,側身翻過窗戶,縱身一躍——
腳落地的瞬間,膝蓋就彎下去,整個人往前栽倒在硬得不能再硬的土地上。
“嗷!”
江臨月禁不住低叫了一聲,感覺鼻子都要撞歪了。
膝蓋和腿心傳來一陣劇痛,仿佛被大地狠狠地壓短了。
這兩層樓的距離真不是蓋的。
砰的一聲,樓上關著的門被推開了。在樓下,江臨月都聽得見他們驚喜的叫聲。
“那是……好像是太子!”
“來人啊!”
“窗戶怎么是開著的?”是原風的聲音。
她疼得面目猙獰,彎著腰往旁邊的灌木一滾而去。
就在原風從上面窗戶探出頭來的瞬間,整個人已經鉆進了灌木叢里。
哪怕渾身露出來的皮膚都被灌木上的小刺扎著,江臨月都忍住沒有出聲。
不停地在心里祈禱:他沒看到我……
然而緊接著,原風的聲音卻讓她僅存的希冀撕成了渣。
“……灌木里躺著的那個人是死了嗎?你們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