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桑直到現在腦子里都是暈乎乎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暫住的旅店,看著房間里樸素的裝飾,他真的以為剛才的所見所聞都是自己的一場噩夢。
開玩笑,雖然他是個倒霉,懦弱,又不討人喜歡的角色,可在日常生活中見到變態殺人魔什么的,怎么想都有些不太可能吧。
一定是場夢。
好吧,如果不是那把放在桌子上染血的軍刀,他可能真的會這么想。
從他醒來的時候,那把軍刀就這么直愣愣地插在桌子上,上面還有干涸的血跡,提醒著他曾經有人用這把刀干了什么。
他看著這把刀一動都不敢動,他甚至懷疑,昨天那個和自己對視的男人就在這個房間里一動不動的注視著他。
那個眼神,對他來說是那么的具有吸引力,讓他目光觸及之時,靈魂都輕飄飄地不知道飛到了什么地方。
這樣是危險的。
莫桑這樣告誡著自己,即便他現在的生活不是很如意,可他還是不想和心里的魔鬼妥協。
即便,自己真的是個生活上的失敗者。
好吧,是超級失敗者。
一個因為前女友欠下了黑幫高利貸,只能憋屈地生活在廉價出租屋里的保險推銷員,他的生活簡直就是一團糟。
這已經不是能用“不如意”可以去形容的人生了。
他就是個loser,不折不扣的loser。
他從來不會去否認這一點。
因為不管別人的評價,他自己也是這么認為的。
可就在昨天晚上,他卻好像在那場火光當中,從那個人眼眸的倒映下,他仿佛看到了一個陌生的自己。
那真的是他嗎?
只要想到這一點,他全身上下就在不住的顫抖。
他只想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哪怕就這么卑微的活著,茍延殘喘也好,被人欺辱也好,他只想要好好活著。
沒錯,忘記昨天晚上的事情,他現在就去找那位客戶,解決完這一單生意之后就離開這片地區,再也不回來。
莫桑下定了決心,然后下了床,踩在地上,整理好了自己工作時的儀容,就要轉身離開房間。
偶然的,他也想那么灑脫一回。
但是……
就在他的手觸碰到門把手的那一刻,他還是忍不住回過頭,看向了插在桌子上的那把軍刀。
好吧,就連這好不容易的一次灑脫,他都做不到。
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那軍刀上干涸的鮮血,腦海當中閃過了黑夜下血肉模糊的尸體。
他的雙腳就像是釘子一樣釘在了地上,不能移動半步。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魔鬼。
……
周宣白看著監控視頻中的那兩道身影,一個自然就是他比較熟悉的莫桑.卡德爾,而另一個,則是一個陌生的男士。
說實話,僅僅一天的時間,楚子航能夠做出這樣程度的成果其實已經算得上是足夠優秀,可也正是時間的緊湊,所以他找到的視頻并不完全。
而在這些視頻當中,幾乎所有和莫桑.卡德爾接觸的人都有著極為正當的理由,唯獨只有一個,是如此突兀的出現在了莫桑.卡德爾的身邊,沒有一點征兆地表現出了和莫桑.卡德爾的親昵。
僅僅只是這一點,就足以證明這個人身份的不一般。
幕后兇手?
有這么一個猜測出現了。
他和莫桑.卡德爾的接觸只是短暫的十分鐘,周宣白不知道在這十分鐘里他們兩人說了什么,可很顯然,莫桑.卡德爾表現出了對他足夠的陌生。
有問題。
周宣白把視頻中的畫面截圖,截取下來,發給了楚子航。
“?”
“查他。”
“好。”
楚子航言簡意賅地答應了下來。
周宣白把聊天界面退出去,然后又重新看向了電腦屏幕。
不一會兒,他的郵件又響了起來,并不是楚子航找到了那人的消息,而是任嘉莉發送給他們的群體郵件。
“第一個死者的身份調查出來了,她是莫桑.卡德爾的前女友,曾經在和卡德爾戀愛期間,和黑幫的人一塊做局,騙卡德爾借了他們組織的高利貸,分手之后就離開了卡德爾所在的地區,去往了別處生活。大約在昨天晚上被卡德爾殺害,至于為什么會把尸體拋在那個街機廳,原因很簡單,那個街機廳就是向他發放高利貸的組織下面的一個重要交易據點,他這么做,也是為了報復那個組織,只要那里發生了兇殺案,警方一定會重點調查那邊,他可能就是想的這個吧。”
任嘉莉的郵件內容很短,但是卻很明確的說明了這件事的始末。
從這字里行間當中,周宣白看到了一個被愛情欺騙,被生活壓迫的男人。
怎么說呢,這樣的人,恐怕是很容易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信仰”所影響的吧,這也能解釋周宣白在那雙眼中看到的“解脫”。
而就在任嘉莉群體郵件的后面,一封發給周宣白的私人郵件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發了過來。
發信人還是任嘉莉。
“做為現場唯一的目擊者,部長要見你。”
周宣白沒有感到絲毫的意外,不如說,他早就做好的準備。
“什么時候?”
周宣白發信問道。
“現在。”
“?”
“抬頭。”
周宣白看到這兩個字,下意識地抬起了頭,然后,他就聽到了螺旋槳劃破空氣的聲音,無數的氣流涌動,在周宣白的目光注視下,一抹銀色從黑色的夜空緩緩落下,一點一點在他的眼前變得清晰。
還真是……
“夠雷厲風行的。”
直升機平穩地停在了周宣白頭頂幾米外的位置,一串繩梯從直升機上落了下來。
周宣白把電腦放進了背包,他是真沒想到,會有直升機過來接他。
仔細想想,這還是他第一次坐直升機離開樓頂啊,想想還有點小激動。
任憑氣流劃過他的短發,周宣白抓住繩梯,直升機下一刻毫不猶豫地升空,朝著樓下飛去。
“喂,我還沒上去啊!”
周宣白緊緊地抓住繩梯,另一只手握緊拐杖,朝著上面大聲叫道。
那種強烈的失重感讓他有些緊張,但更多的,一種刺激的感覺涌上了他的全身,讓他有些激動了起來。
上面的直升機沒有給他回復,只是從駕駛艙里伸出了一只手,比出一個大拇指的手勢。
下一秒,直升機從樓頂飛下,強烈的冷風吹拂在周宣白的身上。
他轉過頭,看向了下面的夜景,那種緊張在一剎那消失得無影無蹤。
“啊!!!”
周宣白有感而發,大聲朝著下面的城市喊道,聲音綿長,卻消散在了空氣當中。
這一聲“啊”持續了很久,直到周宣白感覺自己需要換氣才停了下來,緊接著,就是一陣酣暢淋漓的大笑。
笑容中滿是釋放與暢快。
“神經病。”
直升機駕駛艙里的人聽到這陣笑聲不由地吐槽道,說真的,他有時候真的會覺得這個學校的人都是一群神經病。
直升機逐漸遠去,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而就在周宣白離開的那座大樓之上,有人看著周宣白離開的身影,喃喃自語:“來晚了一步啊,看來只能之后再找機會了。”
“瞎說,你就是故意的,好巧不巧差了一分鐘,你騙鬼呢。”
耳機那邊,一個聲音沒好氣地說道。
來人也不反駁,只是“嗯哼”了一聲。
“反正,總會有機會的。”
“你別想著躲了,只要他還在巴黎一天,你們總是會見面的。”
“沒有人想著去躲,我只是想要看看,他還是不是我記憶里的那副模樣。”
“哪副?”
這人輕輕一笑,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容,然后開口說道。
“讓人超級討厭的樣子。”
她很慶幸,這人一點都沒變。
一如既往的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