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無聲從懷里拿出一張畫像，展開，遞給孟曉晚。

　　“姑娘可認識畫中的人？他叫黃文達，是陶鎮的捕頭。”

　　這畫，還畫得挺像，至少孟曉晚一眼就能看出來，上面的家伙的確是黃文達。

　　“姑娘，你的眼神已經出賣你了。”燕無聲道。“如果你有關于黃文達的任何消息，還請告訴我。我追查此案已經……”

　　“五年？”孟曉晚問。

　　燕無聲搖頭：“非也，我不過是剛接手這個案子而已，此前一直都是陶鎮的縣衙負責。”

　　“我想說的是，為了這個案子，我已經放下了手上所有的事務！”

　　“那與我何干？不過是你自己的工作。”孟曉晚沒好氣地說道。“我是見過黃文達，可我見過的人多了去了，難道他們出事了，就都是跟我有關系嗎？”

　　“阿sir，我是良民好吧？”

　　燕無聲急忙擺擺手：“姑娘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只是查案的必要手段而已。還有，姑娘最后那句話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我只是秉公辦事，他在失蹤前做過什么，見過什么人，都是我調查的重點。”

　　孟曉晚暗自思索，如果自己不配合的話，燕無聲估計要去冷家溝打擾自己的父母。

　　而且黃文達只是被黑魔附體，并沒有死，自己何必害怕這個捕頭？

　　“行吧，我盡量配合，你先說，你都知道了什么？”孟曉晚問。

　　燕無聲笑了笑：“經過數日的調查，我已知曉，姑娘是修行者吧？”

　　“在這陶鎮方圓百里，不，乃至千里內，恐怕就只有姑娘一個女孩子是修行者。”

　　“你該不會想說，因為我在修行，要殺他很容易，所以嫌疑最大？”孟曉晚打斷了他的話，問。

　　燕無聲嗯了一聲：“從目前調查的情況來看，暫時是這樣的。”

　　“黃文達是陶鎮的資深捕頭，身手了得，據我所知，方圓百里內的三班衙差，沒有他的對手。”

　　“當然，也不是說姑娘能贏，就一定與此事有關，不過是諸多巧合碰在一起，我不得不在意。”

　　孟曉晚雙手環抱：“你到底調查了些什么，開門見山吧！”

　　“好。”燕無聲說著，從懷里拿出了一張發黃的紙張，從桌子上推給孟曉晚。“姑娘請過目，這是據此差不多兩百里的克家鎮，克家錢莊開出的借據。”

　　“上面寫明了借出的銀兩是六千兩，借給黃為先和孟翁，有兩人的簽字畫押。”

　　“不過，在末尾還有一行說明文字，應該是后加的，寫明了克家錢莊自愿放棄這筆貸款。”

　　孟曉晚拿起來仔細看，果然是克家錢莊的印章，字跡有些模糊，但依舊可以辨認。

　　這張借據其實她見過，當晚黃文達拿出來過，可孟曉晚沒有仔細看。

　　上頭的確是有孟翁跟黃為先的簽字畫押！

　　“黃為先是黃文達的父親。”燕無聲繼續說下去。“當年和孟翁，也就是令尊，一起在克家鎮克家錢莊借錢做綢緞生意。”

　　“不過，經過我的深入了解，發現生意沒做成，因為令尊孟翁的父親，也就是你的爺爺，曾經當過鐵匠。”

　　“當時正值戰亂，朝廷缺少兵器，于是找到了孟翁，想讓他鍛造兵器，當然，朝廷給出的報酬，那是必然要比做綢緞生意豐厚得多。”

　　“后面的事情，我想你應該是知道了！”

　　孟曉晚抬頭：“我不知道，我知道什么？我從哪里知道？”

　　“好，既然孟小姐不知道，那就恕我得罪了。”燕無聲接著說下去。“為了得到朝廷給的這次機會，孟翁放棄了綢緞生意。”

　　“但他卻沒有帶上黃為先，甚至卷走了從克家錢莊借出來的六千兩銀子做本金，這直接導致黃為先的生活崩盤。”

　　“他有兩個兒子，大兒子便是黃文達，小兒子黃耀武，當時黃為先被克家錢莊的人逼得走投無路，幾欲絕望。”

　　說到這里，燕無聲雙手撐著桌子，緩緩起身。

　　“你能想象一個身無分文的父親，帶著兩個孩子的那種心情嗎？”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黃為先當時是村里唯一一個秀才，第一次去考功名，雖然沒考上，但是他幫助過一個將軍。”

　　“也是因為他當年的善舉，上蒼垂簾，那個將軍找到了已經身患重病的黃為先。”

　　“那個將軍親手打殘了來要賬的人，并且主動幫黃為先安置兩個孩子。”

　　“黃文達不服，想要繼承父親的遺志，做生意，將軍給了他一筆銀兩，黃耀武被將軍的氣魄所折服，決定跟隨將軍從軍！”

　　“安排好了兩個孩子，黃為先當眾自盡。克家錢莊畏懼將軍的勢力，做了個順水人情，把賬一筆勾銷。”

　　這家伙越說越激動，也不斷地起身，逼近。

　　孟曉晚已經盡力靠后，再靠，就要從凳子上掉下去了。

　　她猛地把燕無聲推開：“行了行了，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行了吧？黃文達燒了我家的時候說的！”

　　“他只是沒說他弟弟從軍的那些事情而已，你講話就好好講話，不要這樣！”

　　“看著我的眼睛。”燕無聲道。“孟姑娘，我知道你家宅子有七成的可能是黃文達燒毀的。”

　　“但此事如果換成是你，也會想要報仇的吧？孟翁的那種做法，不仁不義，禽獸不如……”

　　“夠了！”孟曉晚厲聲道。“姓燕的，你給我聽好了！我沒有殺黃文達！”

　　“五年前的一個夜晚，他忽然帶人來我家，搶走我爹的銀票，一把火燒了我的家！我沒有當場殺了他，就是因為他說出當年的真相。”

　　“當時我跟他說的話，現在我也不怕告訴你！”

　　燕無聲搖頭：“我懂，你們江湖兒女，快意恩仇，但他是朝廷的人，由不得你們……”

　　“直視我！崽種！”孟曉晚怒道。

　　燕無聲倒是一瞬間被她的那種氣勢給嚇到，看向了孟曉晚的眼睛。

　　“你不是很想知道真相嗎？我告訴你！”孟曉晚道。“黃文達搶走我爹的積蓄，放火差點燒死我的爹娘，還有福伯。”

　　“我只是教訓了他一頓，已經很客氣了！”

　　“不要拿你們什么律法來跟我說教，就對錯來說，無論當年我爹做錯了什么，他是個捕頭，他可以把我爹逮捕歸案，用法律去懲罰他！”

　　“而不是像這樣濫用私刑，還有，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真的報仇心切，那我娘錯在哪里？福伯又錯在哪里？我家請的家丁廚子又做錯了什么？”

　　“他憑什么不分青紅皂白地付之一炬？”

　　燕無聲有些理虧，錯愕了一下，才說問：“那，后來呢？”

　　“我打了他一頓，他走了。”孟曉晚回答。“他搶走了我爹的五千兩銀票，還差一些！我答應把欠他的一千兩還給他，可是那家伙不知道跑哪里去招惹了魔族。”

　　“第三天早上，他燒掉了我孟家三個錢莊，還差點殺了我！幸得長明門的兩位高人相救，才得以存活。只是，誰也拿他身上的魔沒辦法，就那樣讓他逃了，之后再也沒見過。”

　　“你說的……是真的？”燕無聲問。

　　砰！

　　孟曉晚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孟曉晚雖然是女兒身，但我自問做事做人，不會輸給你們這些自詡正義之士的家伙！”

　　“我做了什么，我敢承認！五年前孟家錢莊難道是我自己燒掉，嫁禍給他的？”

　　“可是魔族……”燕無聲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

　　孟曉晚告訴他：“不是魔族附身，他憑什么有膽量燒我錢莊？我要打他，他沒有任何還手的余地！”

　　“我爹當年做錯，你們只要手段正當，我相信他老人家不會害怕面對懲罰！我孟曉晚同樣如此，如果燕大捕頭覺得五年前我打他一頓，是動了朝廷的人，我該死，那你盡管來！”

　　燕無聲徹底啞火，不知道怎么說下去。

　　沉浸了好一會兒，他只是起身，把孟曉晚手里的借據拿了回來收好。

　　“孟小姐，對不住了，此事，我會再詳加調查的，只要你說的都是真的，我絕對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

　　說著，他轉身便走，但是走到了樓梯口，忽然停下來，抬頭看著孟曉晚說道：“還有，從律法上來說，孟翁沒有錯。”

　　“那筆銀子是他們倆共同借的，綢緞生意沒開始，孟翁走的時候也留了書信說明他會回來還賬，因此不存在欺詐行為。”

　　“只是不道德而已，黃文達的行為，觸犯了律法，孟小姐你只是保護家人，也沒錯。只要找到了黃文達，一切都能解決。”

　　“保重……”

　　從他轉身離開開始，孟曉晚就沒有回過一個字。

　　她只是想，這件事兒沒有這么簡單，黃文達活著最好，如果死了，恐怕燕無聲肯作罷，他那個當將軍的弟弟也不會就此作罷。

　　有些事情，得抓緊辦了，否則等事情都匯集到一起，恐怕就沒再也沒有機會。

　　兩百里之外，克家鎮，小湯山，陰面半山腰懸崖上有一個洞。

　　當地人把這個洞稱為魔鬼洞，因為多年前，這個洞里一直傳出駭人的叫聲，因此幾十年內都沒人敢靠近這里。

　　“啊！”一名白衣女子御劍飛行至此，尚未停下，忽然被一道黑氣擄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