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滬上公寓，冷風一吹，劉賀清醒了許多，回頭看過去，陳錚只是站在公寓門口，絲毫沒有過來的意思。
“你不去啊？”劉賀問道。
“我不去，我明天還有正事呢，待會兒到張嫂屋里吃碗湯圓，我就找地方睡覺了。”陳錚一本正經地說道。
“吃湯圓······好啊！張嫂的小湯圓我也想吃。”劉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眉飛色舞地說道。
“那也得辦完正事。”陳錚面色一寒說道。
劉賀一愣，他有些不明白，這位副隊長什么狗脾氣，怎么說正經就正經，說不正經就不正經！
“對對，先辦正事。”劉賀連忙說道。
“電話打通了嗎？”陳錚又問道。
“可能這邊線路有問題。大世界所在的閘北分局接不通，就連咱們總部也接不通。”劉賀說道。
“那就親自跑一趟。”陳錚邊說邊想，是時候啟用一個搭檔了，現在居然扯斷電話線這種小事情，還得自己親力親為。
“我現在就去。”
“撒有哪啦。”陳錚笑著揮手。
劉賀帶著十幾個特務跑出永福里，其中沒有范海林。
范海林被他派回總部向章文杰報告了。
敢收我們76號的車，真是狗膽包天，就不知道馬王爺三只眼嗎！
華界又怎么了！現在哪不是日本人的天下？
跟76號叫板，不知道我們背后是梅機關嗎！
劉賀殺氣騰騰地奔向大街，抬手攔了一輛黃包車。
黃包車車夫見一群人從永福里跑了出來，當下明白，這肯定是誰家出了什么事，急著用車呢，這可是好生意！
幾個黃包車夫紛紛站起，抄起了車把，搶著過來，唯恐丟了生意。
“都上車！都上車！瘦的擠一擠。”劉賀醉醺醺地叫道。
車夫們一愣，這些人看上去都喝酒了。
“先生，每車只拉一個人，兩個人要加錢呢。”一個車夫見兩個人上了自己的車子，連忙說道。
特務胡海林把衣襟一撩，漏出了腰間的手槍。
車夫嚇了一跳，不安地看向胡海林。
“甭廢話！甭廢話！到底走不走！不走，老子讓你一個月都拉不成車你信不信！”胡海林冷冷地說道。
車夫連忙拉起了車子，飛快地跑了起來。
“娘希匹！知道老子去哪嗎！你他嗎是黑車啊！”胡海林又罵道。
“您去哪？”車夫不敢頂嘴，連忙問道。
“大世界。”
“那可是華界。”車夫一愣說道。
“華界怎么了！”
車夫一愣，緩了下來，有些為難地說道：“長官，要不你換一輛車吧。我這車只有工部局的拍照，沒有皇軍的拍照，不敢出租界。”
“沒事！尼瑪我就是拍照！快著點，沒見我們組長都跑前面去了。”胡海林說著話，抬腿踹了車夫一腳。
胡海林身邊的特務陸軍不由得哈哈大笑。
“快著點，咱們大世界門口會合！”劉賀大聲地說道。
陳錚睡了三個小時，五點鐘準時醒來。
送走了劉賀，陳錚就回了宿舍。
很意外，會計馬正國并沒有出現在門口。
陳錚沒有理會，直接開門進屋一頭倒在了床上。
太尼瑪累了!還是趁機會先睡一會兒吧。
至于劉賀能把大世界折騰成什么樣，自己可就不管了。
畢竟是為了把敵人搞亂，可不是把自己搞亂。
五點陳錚起來，略微洗漱了一下，悄無聲息的下了樓。
樓下的生煎包店已經開了門，老板小山東看到陳錚，連忙打招呼：“陳先生，這么早啊！我這第一鍋還沒出鍋呢。”
“沒關系，改天吃。”陳錚腳步不停出了永福里。
街上沒有什么行人，路邊黃包車夫一個也不見。
陳錚走了一條巷子，攔了一輛黃包車，上車說道：“小西門曹有福餛飩。”
車夫拐把跑了起來，嘴里也不閑著：“今兒你可趕得早了，估計能是第一位。不過也說不準。上一次我就拉過一位吃主，三點就朝著餛飩鋪子，非要喝頭一晚湯。”
“那也沒戲！曹有福的規矩，每天開張，必須湊齊了六個人，說是什么六六大順，要不然就不做生意。”陳錚笑道。
“哎呦，您也知道這個規矩？上一次我拉了一個客人到曹有福那吃餛飩，到那一位爺拉住就不讓走了！你猜怎么著？帶我正好六位，他就拿我頂數了！還別說，這餛飩是真香。”車夫滿臉回味地說道。
“那是！正經的上海菜肉大餛飩！聽說從他爺爺那一輩都開始干了！他家賣餛飩的時候，還有小西門呢。現在城墻都扒了，人家倒是生意越做越火了。”
陳錚和車夫說著話，不知不覺之間，遠遠望見幾個孤零零的土臺子矗立在那里，顯得有些別扭。
小西門到了。
上海灘原來還是上海縣的時候，小西門正經是一座城門，周圍也有城墻。
自從開阜以來，小西門的南邊大半部分劃給了租界，只有北邊還屬于華界。
舊時城墻也拆了，僅僅留下了幾處土臺，小西門也沒有了，只是作為地名留了下來。
曹有福餛飩就在最大的那個土臺子前面，雖然有名，但也僅僅占了一間門臉，只不過在外面搭了一座碩大的棚子。
有位哲人曾經說過，餛飩這玩意兒，在屋里坐著吃不香，缺少了某一種滋味。
陳錚深以為然，他吃餛飩，必須得坐在外面吃，哪怕是站著，那也得在外面吃。
用陳錚的話說，這就是對食物的尊重。
陳錚要了兩碗餛飩，吃一碗涼一碗。畢竟跑了這么遠來的，必須吃兩碗。
不遠處，馮智杰和幾個搬運工模樣的人，從土臺子那邊繞了過來，出現在陳錚面前。
終于來了！
看來自己計算額沒有錯誤。
六點十五分，馮智杰果然從小西門經過。
他身邊有人，不能過去直接提醒。
這些，陳錚早就做了預案。誰能保證馮智杰上班路上就自己一個人呢？
陳錚又不是導演，讓馮智杰一個人，他就得一個人，這也太假了吧！
“老板，儂這是正經的上海菜肉大餛飩，不像是四馬路宏泰大藥房門口那個餛飩攤，那就是北方佬的餛飩。”陳錚笑著說道，聲音不大不小。
馮智杰聽到了四馬路宏泰大藥房，微微一愣，眼睛轉了過來，陳錚眼睛迎上了馮智杰的目光，微微點頭。
馮智杰眼睛一亮，待要招呼，陳錚已然低頭吃起了餛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