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門，拙峰外。

　　一眾聽聞拙峰傳承的天驕，遠赴萬里，匯聚拙峰山門下，前來求學，有人膜拜，有人念誦，有人跪學，可即使如此，拙峰還是一往如常的平靜。

　　“師弟，不要理會?！?p>　　李玄澤閉上《度人經》，開口叫住了欲要推門而去的李若愚，后者嘆息著將手收了回去，后有些不解著詢問。

　　“道兄，如今拙峰開山收徒，現在卻是連一名弟子都不收？”

　　“收……為何不收？”

　　李玄澤笑了笑，臉色平靜地從搖椅上坐了起來，起身背對著李若愚，目光穿透空間，落入山峰密密麻麻的人群，緊緊盯著其中一人。

　　“那你為何……”

　　“時機未到罷了?！?p>　　李玄澤輕笑道。

　　拙峰藏有仙法傳承這件事早已經是人際皆知的事情，期間有太多不懷好意的人想要奪走這道仙法傳承，化為己用。

　　自李玄澤現身之后，整個東荒幾乎無人再敢言論此事，原因無他，他的實力傳聞已經達到他們無法估計的程度，天地桎梏下第一尊圣，這是搖光圣地傳出來的。

　　李若愚微微點頭，目光深沉下去，旋即又有些不忍，道：“云飛那孩子……已經跪了有好幾日了……”

　　“時機未到，道心不夠堅韌。”

　　李玄澤高舉過頭頂，輕快的將手中端著的古茶喝掉，轉身掃過李若愚時，似乎是看出自家師弟的心中所想，出言笑道。

　　“你很擔心這個小家伙？”

　　“嗯……”

　　李若愚苦笑道，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初次看見這個小家伙一心求學的樣子，心頭便是涌上一股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對于華云飛的印象他還是很深刻的。

　　當他在拙峰一眾求學者的隊伍中，再次看見一跪便是三天三夜的華云飛時，心中更是有些不忍。

　　當初的他也是如此，憑借自己的努力，和不屈服于自己愚鈍的資質和命運的決心，最終得到了拙峰之主的看重，成為了太玄門的一名普通弟子。

　　拙峰外，山門下。

　　華云飛的身軀被淹沒在一眾求學者人海中，他身體微顫，臉色略微蒼白，三天三夜的風吹日曬，已經讓他的身體接近極限。

　　這三天三夜的風吹日曬可不是如同凡間般，其中還蘊含著“道”，隱隱約約散發的真意，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自然大道，一花一草皆自然，綻放著神光，燦然如重生般，煥發出一抹生命之光。

　　“噗?！?p>　　有人率先倒了下去，緊接著各處響聲絡繹不絕，氣氛逐漸變得的壓抑起來，高日懸掛，山門緊閉，讓人產生一種絕望感。

　　“什么破地方……再待下去，人就要沒了……”

　　有人忿忿道，隨即起身離開。

　　又是五日過去，整座拙峰之下，仙霧彌漫，大道開合，云霧吞天，山門下只有寥寥幾人在盤坐，他們的身體都已經達到了極限。

　　“可惡，無用功…”

　　又有幾人離開，飛越拙峰。

　　“還沒放棄嗎……”

　　李玄澤雙目緩緩睜開，凝視著久坐不動的華云飛，心中有著一股莫大的感概，旋即他又閉上了雙目，寒氣自拙峰下流下，山峰下一人激動起來。

　　“馬上……馬上就成功了……”

　　華云飛心中苦笑道，眼眶深陷，黑發夾雜著的白發在周身亂揚，臉色平靜，手掌撫摸著一把古琴，輕顫著的手指挑起，他咬了咬牙，彈指而起，古琴錚錚而鳴，徐徐響起，琴聲雖弱小，但鏗鏘有力，每一聲都婉轉動聽，其中蘊含著一種悲傷，譜寫出新的篇章。

　　“我是一條可憐的魚兒，逆不過命運，逆不過天意，也逆不過所謂的新生，每次想要撲向新的長河，每次卻又被那只大手抓回，若以無道心，卻以命運噬?！?p>　　琴聲帶有股惆悵、悲傷，宛如仙音般動聽，讓人沉醉不知歸路，神妙自他手中彈出，締結出道道金色光韻，他的旋律逐漸有著大道的奧秘，彈動的手指，有大道轟鳴聲響起。

　　頓時，整座拙峰天塌地陷般震撼，大道倫音在開悟，大道仙音在呼躍，大道止不住的轟鳴。

　　“看來他……很適合彈琴一道…”

　　李若愚苦笑著，他心神也是一震，以他現在的眼界來看，居然在那婉轉凄涼的琴聲，看到了一位日落西山的才客。

　　日月為他而閃耀，星辰為他而甘于做陪襯，琴聲仿佛凍結了時空般，整座拙峰幾乎只有琴聲，錚錚而鳴，如洗凈鉛華般，琴聲轉為自信、樂觀，這一次，大道停止共鳴，日月無光，星辰搖搖欲墜。

　　拙峰下，山門下。

　　無人旁聽這動聽的琴聲，只有寂靜的黑夜，華云飛手指挑起根根冰冷的琴弦，他已經忘我，他已經沉醉，他已經癡狂。

　　琴聲如瘋魔亂舞，又宛如仙音動聽，二者相合相斥，卻又意外的誕生出這樣的旋律，似魔似仙。

　　“彈琴一道，追于本心，不為他人做陪襯，旋律、琴聲、琴譜，以自己做主角。”

　　李玄澤的身姿如仙人臨世，浮空盤坐，懷抱古琴，白哲的手指挑起根根琴弦，琴聲普通，沒有想象的那樣的美好，沒有寓意，沒有主聽的旋律，反而如雜亂無章，但又如天地主角般奪目，琴聲四起，撼動山峰。

　　華云飛的手指逐漸變得愚鈍，彈琴的節奏逐漸混亂，琴聲逐漸變得普通，沒有了其他的干擾，洗凈鉛華般，清爽的琴聲再次從他指尖彈起，這次引起了大道共鳴。

　　天降神瑞，地涌仙蓮，仙靈飛舞，他的琴聲已經頗有一種“道”的境界，正如李若愚所說，他很適合彈琴。

　　二人的琴聲沒有停下，毫無節奏，毫無旋律，歸于原始，心境平淡，琴聲逐漸有了清明，渾濁感與不適感在逐漸減少。

　　“師兄他……很適合教人，正如以往般……”

　　李若愚默默的看著這一切，在沒看到李玄澤下去彈琴之前，他的眸子如平靜的湖水，李玄澤下山彈琴之后，心境似乎又發生一些變化。

　　那塊泥土中，已經長成參天古木的嫩苗，氣息逐漸變得滄桑與古老，歲月的痕跡在古木的樹木刻下道道符文，似與自然大道相合相鳴。

　　青銅仙殿。

　　一面看不透的湖水，昏昏沉沉，非常黑暗，葉凡與一位紫衣少女的身影，倒映在湖面，流轉出光華點點，像是一盞明燈定在湖中。

　　“這里是……青銅仙殿？”

　　紫衣少女的眼中充滿的恐懼，害怕的依偎在葉凡懷中，之前的俏皮可愛，如同泡影般消失的蕩然無存，臉色都是難以有一絲血色。

　　“咳咳，小丫頭，老人家我已經活了十萬多歲了，這樣不好吧……”

　　“哼，小弟弟這樣老氣橫秋的，你家人知道嗎？”

　　“我老叔知道…”

　　葉凡臉皮一抽。

　　“你老叔是誰？”

　　紫衣少女疑惑道，心中的恐懼也消散不少，對于葉凡所說的老叔，心中不由得期待起來。

　　“聽好了，我老叔叫李玄澤。”

　　“什么？”

　　紫衣少女露出驚容，心中頗不平靜，而后又壓制住自己的興奮，道：“應該不可能……是同一人吧……”

　　“怎么了？”

　　“沒事……只是想到一件往事?！?p>　　紫衣少女笑道，葉凡眉頭微皺，他雖有疑問，但還是壓制住了，畢竟現在還是先逃出這猶如禁地般的古殿為重。

　　此時此刻，整座古殿震動起來，葉凡與姬紫月一同望去，大為驚撼，在他們目光所沿途，那里有著一具白骨，似是塵封已久，骨頭被歲月侵蝕，如今卻已經只剩下殘骸。

　　在前方是一片黑暗，骨頭鋪路，那是古來諸多修士所鋪成，壯有戚戚焉，成仙無望。

　　諸多修士晚年在無望與迷茫與懷疑中消亡，死前似乎充滿了寂寞，血字在骨頭下浮現，似是怨念與惆悵所刻，歲月都難以侵蝕，時光都難以抹去，充滿了不甘。

　　“成仙……難！難！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