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言的心里有一絲沖動,他想在今晚陪在艾笑身邊,讓艾笑成為他的女人,完成艾笑的夙愿,以報復丁苧的無理取鬧,然而當月光灑在艾笑的身上時,他為自己的齷齪羞愧,身邊的女孩如同月光仙子一般圣潔,直到現在艾笑也沒對他要求過什么,索取過什么,自己竟升出了這樣的念頭,他覺得自己有罪,褻瀆了艾笑,也玷污了那難能可貴的感情。
“吳言。”艾笑第一次直呼吳言的名字。
吳言轉過頭:“嗯?!?p> 兩個人的目光對視在一處。
“能多陪陪我嗎?”
“好?!?p> 沉浸了片刻。
“小艾?!?p> “嗯。”
“天涼了,回房間吧?!?p> “好。”
吳言和艾笑的心很純凈,他們都沒有多余的想法,兩只手不由自主的握在一起,肩并肩走進了客房。
客房的布置讓他們意外,透著茅廬草屋的般的返璞歸真,原木裝飾的墻壁,席地而眠的精榻,簡單的不能再簡單,唯一的現代化設備電視機也被鑲在墻壁的暗格里沒有破壞這份感覺,在床榻的正上方是通體的大天窗,天窗的正中皎潔的玉鉤灑下寧靜的光。
吳言自言自語道:“采菊東籬下,悠然自得意?!?p> 艾笑接道:“大隱塵囂中,閑情發于心?!?p> 兩個人和衣躺在床上。
兩個人都感受到了奇妙的體驗,在月光的照耀下明白了張老板的良苦用心,城市的月光難得讓人在這個時候能體會到安靜,四周彌漫著大自然的味道,他們好像小憩與林間,凡塵的喧囂都遠離了自己,讓人的心恢復了本真,讓讓他們更清楚地看見自己心里的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吳言和艾笑一直十指相扣,他能感受到她的心跳,他們的心緊緊的貼在一起,融入對方的血脈之中。
“吳言,你能抱抱我嗎?”
吳言猶豫了一下還是還是一只手把艾笑攬在自己的懷里。
艾笑側過身枕在吳言的胳膊上,胳膊環繞在了吳言的脖子上。
吳言剛想說話,艾笑的手指就按在了他的嘴唇上,不讓他出聲,艾笑輕聲道:“別說話,聽我說完,不然我肯能再也不敢說出來了。”
吳言輕輕地撫了撫艾笑的長發。
“我從來就不是勇敢的人,我膽子很小,小時候看到同學吵架我會躲在廁所不敢出來,回家看到爸媽打架我會鉆進被窩里,我會覺得很奇怪,為什么爸爸媽媽總是吵架還要生活在一起,爸爸為了不和媽媽吵架每天都很晚才回家,就連周末也都不在家過,我知道他是不愿意在家里待著,每當媽媽在家發脾氣的時候我就會躲起來,等她發完脾氣,我會一直哭,他們吵完架就各自去忙了,沒有人會注意我,關心我,我也不敢說不敢問,我到現在都怕別人吵架。”
“那天丁醫生來真的嚇到我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想幫你做些什么,說些什么,我不想讓你為難,卻不知道應該怎么去做?!?p> 吳言聽到了艾笑的抽泣聲,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嘴上不能出聲。
“我以為爸爸媽媽吵架是因為他們不愛對方了,他們不分開的原因是我,我恨我自己,我成了他們的累贅,讓他們不能自由,不能舒舒服服的過日子,我想也許我離開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就能好轉,他們就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一直在尋找一個逃走的機會,好讓我愛著的兩個人能更幸福的生活。”
“后來我發現我錯了,錯的很離譜,爸爸生了一場大病,當拿到檢查結果的時候,爸爸堅強的笑了,媽媽卻像一個孩子一樣撲在他懷里放聲痛哭,爸爸笑著說,看,你終于可以擺脫我了。媽媽使勁捶著他的胸口說,你要是敢不要我了,我就死給你看。我傻傻的站在一邊,我才發現他們愛的那么深,一切都是表象,一切都是發乎于自然,屬于他們自己的愛的方式,再后來,爸爸挺過了難關,身體康復了,媽媽依舊每天都和他吵吵鬧鬧,只不過,我已經長大了。”
“我問過爸爸,他們想沒想過我的感受。爸爸很難過地說,他們以前沒想過,他們不知道怎么教育我,后來想起我的存在時,他們以為我已經長大了,不會在乎這些。爸爸還說,盡管他們很愛很愛我,但他們不能陪我一輩子,我要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生活方式,他請我原諒他們,別記恨他們。我說,我從來就沒有記恨過他們,只是心疼他們。他說我是個善良的女孩,會找到一個更加善良的王子陪在身邊的,現在他們還總是吵架,我知道那是屬于他們的愛的表達方式?!?p> 吳言低下頭,看到懷里的艾笑露出了笑臉。
“然后,我遇到了你,在你身上我看到我從沒有見過的東西,你的身上有一種力量在吸引著我,讓我不自覺的靠近你,當我離你越近就發現自己越無法自拔,你的溫柔,你的善良,你的才華,你對我的關心,讓我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你的身上,當然,你自己是不會知道這些的,因為你對每個人都是這樣,當你在高臺上讓我信任你的時候,我就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你,我天真的想,只要我們每天都在一起就足夠了,不需要你給我什么,我也不需要你的承諾,只要我們每天都在一起,你讓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我本以為我們會這么幸福的一直走下去,但我忘了你還有家庭,有丁醫生,女人的直覺是很敏銳的,我相信丁醫生已經看出我對你的感情,同時我也能感受到她對你的愛,我們之間的不同是,她擁有你,我只能看著你,你可能不知道,女人實際上比男人更好戰,她們無時不刻不再比拼,比老公、比孩子、比化妝品、比包包,我從未想過和她爭什么,她卻想著一定要把我除掉,我不怪她,換做是我我也會做和她一樣的事情,這些都是女人的心思,你不懂?!?p> 艾笑苦笑了一下,嘆了口氣:“你知道嘛!這幾天我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你,我悲哀的發現,小時候我是爸爸媽媽愛情中的多余者,現在我是你和丁醫生愛情間的多余者,我似乎永遠都是多出來的那一個?!?p> 吳言胸前的衣服被淚水打透,摟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更緊了。
“吳言,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我一分鐘都不想失去你,可我知道,我不能那樣,你也不會那樣,我就是想讓你知道,我很愛很愛你,我不需要你給我任何回報,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p> 艾笑再也說不出了,她伏在吳言的懷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有那么一瞬間,吳言想把女孩放進心里。
有那么一瞬間,吳言想把吻印在她頭上。
有那么一瞬間,吳言想把剎那化作永恒。
有那么一瞬間,吳言想把那句話說出口。
吳言到底還是忍住了,他忍著心痛控制住內心奔流的感情洪峰,在道德堤壩的阻攔下,激情被撞成了飛濺的水花,巨大的沖擊力令他傷痕累累苦不堪言,他不愿傷害善良純潔的女孩卻又不得不勤首次傷她的心,他無能為力卻又要狠心而為,愛情就是這樣有時必須做一些事與愿違的決定,無論你能不能接受。
吳言的手在艾笑的發絲間穿過,輕輕地拂著她略帶香氣的秀發,艾笑慢慢的安靜下來,躺在他的胸口,聽著他心跳的聲音,強勁有力的心跳聲仿佛堅定地腳步,帶著她遠走高飛。
“小艾,我為我給你帶來的煩惱深表歉意,請相信我,我沒有惡意,從始至終我也沒想到要傷害你,我遠沒有你說的那么好,不值得你這樣?!?p> 吳言長長的出了口氣。
“小艾,很久了,很久很久了,我覺得我很孤單,雖然有老婆孩子,可我覺得我的生命中缺少了一些東西,很重要的東西,就是朋友,志同道合的知心朋友,這樣的朋友可遇不可求,友誼像愛情一樣需要經營,我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經營它,也許你會認為我是個生活在妻子掌握中的男人,沒錯,我就是,這就是最真實的我,我很愛我的妻子,為了她我可以放棄一切,包括友誼,當我遇到你后,我迷茫了,是你打動了我,我渴望你能成為我生命中另一個重要的人,我不知該如何面對你,我想要呵護你,關心你,保護你,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這樣的能力,以至于發展成今天這個樣子,對此我很愧疚,心里很難受?!?p> 吳言沉默了,等了很久他才徐徐說道:“小艾,我很愛你,你是我最親的家人,是我最愛的小妹妹,你想要的感情我給你不了你,但我會一直像大哥哥一樣守護在你身邊,無論何時何地,你都對我很重要,我愿意時時刻刻陪在你身邊,只要你需要,我一定會出現,我也希望會有一位騎士和你一起走完剩下的旅途,我會真心地囑咐你們的。”
吳言閉上眼睛,在艾笑的額頭上吻了下去。
艾笑早就想到了結局,可當這一刻來臨時她還是接受不了,瘦弱的肩膀再次顫抖起來。
吳言收緊了胳膊把艾笑緊緊攬在懷里。
艾笑死死摟住吳言的脖子不愿松開,生怕自己一松手吳言就會消失不見。
“吳言,我很嫉妒丁苧,她比我早認識你,成為了你的妻子,如果上天能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要和她公平的比一次,可現在不行了,我不想你成為讓世人唾棄的男人,我也不想讓自己變成令人不齒的小三兒,我輸了,輸得一塌糊涂,可做為失敗者也是有尊嚴的,吳言你能不能讓我在你的懷里等待天亮,我只有這一個愿望了?!?p> 吳言無法再拒絕她,把雙臂又緊了緊,讓她感覺到從自己身上散發出的溫暖和力量。
窗外的天空漸漸亮了起來,兩個人緊緊相擁著一夜未眠。
艾笑從吳言的懷里站起來。
“你困嗎?”
吳言直起身坐在床邊,他搖搖頭。
艾笑微笑著說:“那咱們準備上班吧?!?p> 吳言目送她走進洗手間,聽著里面傳來嘩嘩的流水聲,他點燃煙,深深地吸了一口,讓煙草刺激著自己的肺葉。
艾笑從洗手間出來時發梢和臉頰上還帶著晶瑩的水珠,她對吳言說:“你也去洗把臉吧?!?p> 吳言打開水龍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細密的皺紋間寫滿了成熟,鬢間的白發若隱若現,他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歲月在他心里和身體上刻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他已經認不出鏡子里的人就是自己了,他用涼水用力的拍在自己的臉上,想要驅散揮之不去如墜夢里的感覺。
房間里艾笑正在穿衣鏡前整理著自己,吳言在她身后靜靜地看著,他不知道當她轉過身來,他們將如何面對對方,在這個難忘的夜里,他們彼此走進了對方的心里,現在太陽已經升起,就像灰姑娘的馬車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那只美麗的水晶鞋在這個本就不真實的房間里。
艾笑轉過身,淡淡的笑容掛在臉上。
“看看我收拾利索了嗎?”
吳言點點頭。
艾笑走到他身前,用手里的梳子幫他梳著頭發,直到她覺得滿意,她放下梳子像妻子一樣認真仔細的整理著吳言的衣服,從領子到袖口不落下每個細節,她小心的抻平吳言身上每一處褶皺,退后兩步打量著吳言,吳言站在原地任由她擺布。
然后艾笑上前輕輕拉住吳言的衣領,踮起腳在吳言的嘴唇上蜻蜓點水的吻了一下。
那兩瓣唇是冰涼的,凍透了吳言的心。
艾笑松開手,退后。
“好了,除了這扇門,你還是我的吳總,我還是你的小艾,都過去了,讓我們從另一個起點開始吧。”
吳言想要說什么,卻發現自己已經什么都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