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不是傻了吧!”
云的聲音把我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啊?啊!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你可真可以,服了你了!想哪家的姑娘呢?”
“哪有?我家除了蚊子是母的,剩下全是公的,我想起老孟了。”
“難怪,那我的事你幫不幫忙?”
“什么事?我剛才沒注意。”
云捂著自己的額頭,瞪大了眼睛:“天吶!我真不敢相信,我剛才說的話你全沒聽見。我已經開始懷疑人生了,我的魅力已經下降到了這個地步,你除了桌上的菜都可以無視我了。”
“不好意思,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我的錯,我的錯。”
再怎么樣我也不應該忽略一個女人的感受,尤其是這么漂亮的年輕女人。
“你要是答應我的事,我就原諒你。”
“小姐,我可是個有原則的人,沒搞清狀況之前是不能輕易答應什么事的,您還是再告訴我一遍吧。”
“是不是男人?膽子這么小,害怕我吃了你呀?”
“那倒不是,我又不是唐僧,我是怕我能力不夠,幫不上忙反而添麻煩。”
“這還像句人話,不對,余路!你說誰是妖精呢!!”
“別,別生氣,大姐,我錯了,我嘴笨,別生氣,說正事說正事,萬一我要是能辦呢?”
“真服了你了,我想讓你當我的經紀人。”
“我靠,你沒事吧,你找個不識數的當經紀人?是錢多燒的?還是想訛我錢?”
云聽了我的話笑得花枝亂顫,好在我們是在雅間里,不然她這個樣子還不知道要引得多少人側目。
“讓你不好好聽我說,假的,是假裝我經紀人。”
“為什么找我?不開玩笑,我真不識數,超過十的加減法要數手指頭。”
“干嘛這么說自己?是老孟讓我來找你的。說你熱心腸、喜歡幫助人,還說你人正直,不貪財好色。”
她的話讓我又想起老狐貍老孟,自從我們相識后,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讓我陪他出席各種聚會我酒局,當然了,我是以他司機的或助理的身份參加,而每次我都會收到各種各樣的禮品和招待,我知道這些都是別人討好他的,所以一律拒而不受,實在推不過的也會在事后給他送到家里。
我能看得出來,我和他的那些朋友不是一路人,我就是一個小人物沒必要用這種方式攀高枝,只不過最近這些日子他好像很忙,我們也有很久沒見面了,沒想到他還給我找這么個活。
“污蔑,這純屬污蔑!”
看著我的突然爆發,云不明所以。
我喝了一口飲料才說:“不貪財、不好色還是男人嘛!只不過是取之有道,他這么在背后說我是人身攻擊,將來我要和他打官司,搞他誹謗,你可得給我作證,這老狐貍這么敗我名聲,恩斷義絕了!”
云捂著嘴笑得無可方物:“你就為這事?”
“當然,這可是大事!”
“真搞不懂你們,你至少應該在女士面前更含蓄更紳士一點。”
“我可是流氓無產者,不搞資本主義那一套。”
“你能不能不這么搞笑,我今天一天笑得比一年都多,這樣下去我該起皺紋了。”她夸張的用纖細的手指撐著自己的眼角,“余路先生,我就問你我的是管不管吧?”
“這可是挑戰我的極限了,怎么個真假,你到說清楚呀。”
“那你這次聽好了,我不會再說第三遍了,”見我鄭重其事的坐直了身體,她才再次給我道明原委。
她是一個個體演出戶,零敲碎打的在一些演出上露面,時間長了,也積攢了一些經驗,他們圈子里的事水又很深,現在她的應酬多了,擔心被人欺負,又沒錢請專業的經紀公司,所以想找個人幫忙充場面,讓我跟著出去無非是占個名頭,實際的工作她自己全能搞定。
“這樣呀,那你還不如找個保鏢呢。”
“無所謂了,保鏢、經紀人、助理什么的就是個說法,關鍵是人。”
“老孟就把我賣了?知道我人傻,就讓你來找我?”
“怎么說得這么難聽?我在BJ沒有朋友也沒有家人,實在是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你放心,已經有經紀公司開始和我接觸了,我不會占用你太長時間的,一旦簽了約你就自由了,沒事的時候我不會打擾你的。”
我撓了撓頭:“沒辦法,那可事先說明,我什么都不懂,出了事不許賴我。”
“小肚雞腸,一點都沒有擔當,那就先這樣吧。”
我擦了擦嘴,和她握了握手,“成交。”
她笑得很開心:“明天有事嗎?我陪你去買身衣服吧。”
“干嘛?我可是無功不受祿。”
“經紀人總要有經紀人的樣子,男人該有一身正式點的衣服。”
“不用浪費了,我有,不過我不喜歡穿,所以今天沒穿。”
“我的天,一個女士約你吃飯,你居然故意穿的這么隨便?”
“那怎么了?又不是來相親,穿的那么好萬一你跟我借錢怎么辦?”
“被你打敗了,你是我見過最奇葩的男人。”
“嘿嘿。”我賊賊的壞笑著:“別具一格不是才更有品味嗎?”
香噴噴美滋滋的飯局上,我感受到她釋放的友好信號,那是一種信任,雖然只是假的合作關系,但作為朋友有些事也要坦誠一些,從她的談話中我能猜到一些什么,北漂不易,年輕漂亮的女北漂更不易,最后我們盡歡而散。
過了沒幾天,我和文利正在街邊擼串,云的電話打過來,我趕緊擦擦滿手的油,對文利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喂,怎么講?”
云的聲音在電話里同樣的動聽:“應個急,有個公司要和我談合同。”
“這么變態,你們晚上不睡覺嗎?都快十一點了,還談合同。”
“你來不來?”
“行,行,我怎么這么倒霉,服了,地址,我打車過去。”
“不用了,你在哪?我去接你。”
“也行,你來吧。”我把地址報給她。
文利看我掛了電話好奇的問:“你丫交女朋友了?”
“沒有,一個女性朋友。”
“女性朋友?這么晚找你?”
“你丫好奇心怎么這么強?”
我一邊和面前的肉串作戰,一邊掩飾著心中的一點點興奮。
“你丫走神了!”文利嚼著滿嘴的烤肉。
“屁,神在呢!”
“拉倒吧,你當我傻,你丫琢磨壞事呢吧!”
“真沒有。說的我好像很濫情似的。”
“你不濫情,你是缺愛,這么多年了就再沒見過你交女朋友。”
“我那是寧缺毋濫,你懂個屁。”
我倆正吹牛上癮的時候,文利拿著筷子指了指我身后,“不是來找你的吧?”
我回頭正和云四目相對,我連忙擦著手站了起來。
云扯了扯我身上的大背心:“你總是這樣不修邊幅嗎?接了電話也沒換身衣服?我看你到像個藝術家,我是你的經紀人還差不多。”
我聽見文利小聲嘟囔了一句:“藝術家?藝術家也是那種潦倒的藝術家,不死不值錢的那種。”
我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看看自己一身打扮,指著文利爆出一個字:“脫。”
他倒是聽話,立刻把襯衫脫下來,光著膀子守著一桌殘羹剩飯,我整理好衣服,雖然還是不倫不類,不過總好過剛才的樣子。
我拍拍手對云說:“走吧!”
云眉頭緊鎖,事已至此,沒辦法了,只能硬著頭皮聽天由命。
我一邊笑一邊走到她車旁:“我喝酒了,你開吧。”
她無奈的搖搖頭上車系好了安全帶:“我說,我現在有點后悔了。”
我雙手墊在腦后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懶洋洋的說:“開車吧,這點談合同我倒要看看他們想鬧什么妖。”
云的表情變了一變:“你是成心的?”
“走吧,你別說我你猜不到。”
云的臉上露出放心的表情:“果然沒錯。”
“什么沒錯?”
“沒什么,就是挺好的。”
沒頭沒腦的話讓我如墜云端,算了,不明白就不想了,我這人就這點好,沒心沒肺。
車子緩緩啟動,我看著車外的街燈一盞一盞的倒退,我是真不敢看她,我怕我自己失控。
云倒是很大方的和我聊著天:“剛才那個是你朋友?”
“是,也是合伙人,我倆一起倒騰著掙命。”
“他也是個很有趣的人。”
“還好吧,我和他第一次見面時。他以為我要自殺,其實我就是想看看汽車,結果給我做半天思想工作。”
“有人說過,有趣的人就像吸鐵石,會吸引更多有趣的人,而他們在一起時就更有趣了。”
“臭韭菜不打捆。”
“哈哈哈,你別逗我了,那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我沒文化,不認字。”
“你呀,說著說著就沒正經了,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嗎?”
“不記得了。”我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有一次老孟給我打電話說是從外地回來,讓我去接機,我怎么也沒想到我其實去接的是云,老孟把她安頓在我的車上就獨自離開了。那次我們在返回市區的路上曾有過短暫的交流。
和現在不一樣,那時開車的人是我,她坐在我的身邊,美女總會帶給男人壓力,每個男人的表現也都不盡相同,有的興奮、有的緊張,而我是兩者兼而有之。
為了緩解氣氛,我問她:“聽音樂嗎?”
看到她微微點頭,我打開音響,車里傳來震耳欲聾的搖滾樂,我連忙換了光碟,輕柔的舒伯特飄飄蕩蕩。
云抬起頭看著我,輕聲道:“沒想到聽搖滾樂的也會聽舒伯特。”
我盡量掩飾著自己狂跳的脈搏:“音樂就是心情,不同的心情需要不同的表達方式,一個人不能總是哭或者總是笑吧。”
“看來你很懂音樂?”
“不懂,我只聽能和自己心情合拍的音樂。”
“這已經很厲害了,他總是提起你。”
“誰?老孟頭?”
“嗯。”
“怕是沒什么好話吧。”
“不是呀,他挺欣賞你的,說你率真、誠懇、大方、善良,還有幽默感。”
“我通常管這樣的人叫傻子。”
云笑開了花,那樣的表情我一輩子也不可能忘。她拿出耳機把一只塞到了我的耳朵里。
空靈的女聲傳入耳中,也飄進了我的心里,就像暢游在無垠的星空,我們就這樣安安靜靜的聽了一路歌,誰也沒再說話。
等到了她家樓下,那是一個高檔社區,我倆隔著她的大號旅行箱站在路燈下。
“本該請你上去坐坐的。。。。。。”
“不用了,太晚了,有機會再說吧。”
我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洞里,曼妙的身姿像裊裊婷婷像云端的仙子。
路上的車燈一明一暗的在眼前晃過,我的思緒被拉了回來,沒想到她還記得那次相見,那時的一幕幕都被刻在我的心底,她的樣子,她身上玫瑰花的香氣,她溫柔地聲音,我不敢多想,想得越多,自己會更加無法自拔。
我的目光停留在車外,嘴上應付著:“我都忘了,沒想到你記得這么清楚。”
“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她淡淡的問道。
我的心中一緊:“有印象,但是沒你記得這么清楚。”
“現在呢?想起來了嗎?”
“想起來了,那可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她輕輕笑了笑:“是呀,很久了,好了,前面就到了,好好表現呦。”
車子停在一棟寫字樓前,下車前的一次對視,讓我覺得我的心里多出了什么東西,我從未想過我們有一天還能如此的近距離接觸。
云拿出電話聯系對方:“姚總,我到了。”
“對,樓下停車場,我和我的經紀人。”
“啊?不好吧,合同的事經紀人總要知道的呀。”
“好,那我們在大堂等您。”
云掛了電話,表情有些不自然:“他讓咱們在大堂等他。”
我拉住云的胳膊:“別急,我先抽根煙。”
“你煙癮怎么這大?”
“提提神,別一會兒給你丟人。”
云不耐煩的踱著步,眼睛不時往燈火通明的大堂里看。
一團團煙霧在我眼前升起,高大的寫字樓仿佛地獄的入口。
一個油膩大叔帶著濃妝艷抹的秘書從電梯里走出來,這就是電話那邊的姚老板,云著急的就要往進走,我搖搖頭示意她別著急。
又過了十分鐘,我才放開急出了汗的云,她一路小跑著沖進大堂,我在后面不緊不慢的跟著,四處打量著這個新奇的世界。
“姚老板,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云小姐,這樣可不好,我時間有限,你這么大牌,怕我這小廟供不起你這真神呀。”
“我真不是故意的,路上出了一點意外,耽誤了。。。。。。”
不等她說完,我擋在她和姚老板中間,接口道:“姚老板吧,我是云小姐的經紀人,余路,很抱歉讓您久等了。”
姚老板打量一下我這身不倫不類的打扮,趾高氣昂的說:“經紀人?沒聽說過。”
“沒關系,您只需要知道關于她的一切合約和活動安排跟我聊就行了,剛才是我正在接云小姐新片的電話才耽誤了時間,都是我的錯。”
“片約?唬誰呢?”姚老板不以為然。
“姚老板,如果再這么說話就沒意思了,云小姐有選擇的權利,我們其他的活動也沒必要提前和您打招呼,您這臨時邀約本來就欠妥,這都幾點了,要不是她和我強調您是她的重要客戶,我不可能允許她在這么晚還來見一些什么亂七八糟的人,這要萬一出點意外,傳出點丑聞,對她的發展可是大大不利。”
“小伙子,別太沖,什么叫亂七八糟的人。”姚老板的臉色鐵青。
我繼續保持微笑:“亂七八糟就是那些工作沒規律,不懂得尊重別人,心懷不軌的人,這個圈子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姚老板該不會沒聽說過吧。”
云在背后使勁的扯著我的衣服,我只能假裝不知道,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可不能眼睜睜的從手里溜走,以前她也有過類似的經歷,吃些小虧也就罷了,得罪了金主可是不得了。
姚老板惱羞成怒,對身邊的秘書一使眼色:“走,云小姐不給面子,那我們先走。”
云忍不住攔道:“姚總,余路,你。。。。。。”
我擋在姚老板身前雙臂抱在胸前:“姚老板,連合同都不讓看,是不是沒準備好?你可千萬不要把亂七八糟的名聲坐實了,我這人最不好喜歡到處亂說。”
姚老板瞪著眼睛問我:“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你不用想太多,就是個經濟人。”
目光對視中我帶給他沉重的壓迫感,這樣的感覺不在我,而是在于做賊心虛的他。
“去那邊吧,把合同拿給余先生過目。”
姚老板最終選擇了妥協,帶著我們坐在大堂的一角審合同。
后面的事情簡單了許多,雖然姓姚為了自己的齷齪只準備了一份糊弄人的合同,但在我們的據理力爭下還是完善了合同的細節,這陣子他也沒了剛才的頤指氣使,變得十分合作,在表面友好的祝福和握手后,我們完成了此行的目的。
云一臉興奮:“剛才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把這事攪黃了呢。”
“剛開始的時候我確實是這么想的。”
“為什么?”
我扭過頭不去看她:“不為什么。”
“那為什么改主意了?”她真的很好奇。
“第一次當經紀人總要做點貢獻吧。”
“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
“你剛才很厲害呀!”
“正常發揮吧,裝的高深莫測一點,讓人摸不著地,畢竟他做賊心虛,又犯賤,不罵他他不舒服。”
“老氣橫秋的,說的好像自己飽經人間煙火一樣。”
“差不多吧,自己虧吃多了,就會長記性。”
很快她就把我送到了我家樓下。
我賴在車上不想走,還想多看看她。
“天晚了,我就不請你上去了。”
“呵呵,咱們的角色對調了。”
“我還是第一次享受被別人送回家的待遇。”
“這個愿望好滿足,以后有時間我就送你。”
“榮幸之至,不過還是不敢勞動大明星親自出馬。”
“余路。”
“啊!”
“謝謝你。”
“沒什么,朋友之間不用這么客氣的。”
我下了車,點燃煙,拍拍車頂和她告別。
她在車里向我揮揮手。
我愣在原地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我靠,我車還在店里,明天怎么去上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