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似刀,裂盡萬物眾生。大雪漫天,遍染大地蒼山。
一處荒僻小村的一間茅草屋里。
“姐姐,你從哪里背回來一個大哥哥呀?”一個流著鼻涕的小男孩,看著躺在床上衣衫襤褸陷入昏迷的青年,向他姐姐趙妮兒詢問道。
“姐姐看他一個人躺在路邊草叢里,好像還受了很重的傷,不忍心讓他凍死在路邊,就把他背回來了。”
“可是我們家只有一張床呀,大哥哥睡了,我們今晚睡哪呢?”
“沒事,今天晚上趙孩兒你和大哥哥擠一擠,等明天了,小弟你去和村里的木匠叔叔說一下,再做一張床。我呢,去山上采一些草藥,給大哥哥治傷。”
“可是姐姐,現在外面那么大的雪,上山的路濕滑泥濘,很危險的。你就不要去了。”趙孩兒很擔心他姐姐的安危。
趙妮兒微笑著摸了摸小男孩的頭,用手揩去他哧溜哧溜的鼻涕,在自己鞋后跟擦了擦,然后說道:“不行啊,小弟。大哥哥的傷很重,如果不能采到草藥治傷的話,會有危險的。而且姐姐知道那些草藥生長在哪里,不會有危險的,你就放心吧。”
“對了,這是我從集市上捎來的肉包子,你吃吧。”趙妮兒從內襯的口袋里取出兩個被裹得嚴嚴實實的肉包子,遞給趙孩兒。
趙孩兒直勾勾的盯著肉包子,艱難的搖了搖頭說:“姐姐你先吃吧,我不餓。”
“傻弟弟,姐姐已經吃過了,要不你和大哥哥一人吃一個吧。”
“可是大哥哥還沒醒,怎么吃啊?”
“那就先給大哥哥留著,等大哥哥醒了再吃。”
“好吧。”趙孩兒歡快的拆開一層一層的包裝,拿起一個肉包子,“呦,吃肉包子嘍。”開心的咬了一口,在嘴里咀嚼了很久才慢慢咽下。
“咕嚕咕嚕”
這時趙妮兒的肚子忽然叫了一聲,趙孩兒咬肉包子的動作猛的一滯。
“姐姐,我們兩個人,一人一半吧。”趙孩兒把手里的肉包子遞給他姐姐。
“姐姐不餓。”趙妮兒不想接趙孩兒手里的肉包子,可是看到弟弟固執的眼神。猶豫了片刻,把肉包子接過來。
姐姐把肉包子掰成兩半,把留著肉餡的那一半又遞給了弟弟,手里拿著只有包子皮的一半吃了起來。
趙孩兒沒有抵制住肉餡對他的誘惑,接過姐姐手里的半個包子,大口吃了起來。
“哦,咳咳。”躺在床上的青年猛的咳嗽了幾聲,身體劇烈的搖晃起來。
“快快,弟弟,給大哥哥喝水。”大哥哥可能是渴了。
趙孩兒把手中的半個肉包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把椅子上,從水缸里舀了出半瓢水,慢慢的喂給青年。
“啪。”
趙孩兒手里的瓢掉在地上。
“姐姐,姐姐。”趙孩兒帶著哭腔撲到他姐姐的懷里。
“嗯?姐姐在,姐姐在。怎么了?”
“大哥哥,大哥哥。他、他......”
“大哥哥怎么了?看把你給嚇得?”
“舌頭?大哥哥沒有舌頭。”
“什么!”趙妮兒快步走到床邊,慢慢的分開青年的嘴巴。果然,里面沒有舌頭。
趙妮兒吃了一驚,慢慢的打量起來這個自己剛剛背回來的人。
青年面容并無甚出奇之處,只是有幾處疤痕,右手指間有一層厚厚的繭子。如果有練家子在此,便能看出這是一只常年練劍的手。只是這只手手臂上有一道新受的傷痕,剛剛結痂——他的右手手筋被挑斷了。
趙妮兒既不是練家子,也不是坐堂大夫。自然沒有看出什么,只是覺得他的右手軟弱無力。
輕輕撩起青年單薄的衣衫,里面的一幕讓小姐姐輕掩著自己的紅唇。
只見青年瘦弱的上身遍布各種傷痕,有刀傷,有劍傷,還有被鈍器擊打過的痕跡。青年左胸心臟處還有幾道陳舊的傷痕,每一道都足以致命,真不知他是怎么活下來的。
趙妮兒將被子蓋在青年身上,掩住四角。
“弟弟,天色不早了,該睡覺了。”
“可是姐姐,你睡哪里啊?”
“姐姐就在凳子上睡一個晚上,明天把床搬回來以后,我們就能睡覺了。”
“那好吧。”趙孩兒聽話的爬上-床,拉起被子一角蓋在自己身上。
趙妮兒坐在凳子上,靠著墻注視著那個躺在床上的青年,真不知道自己把他背回來,究竟是對還是錯?
夜無聲。
第二天一大早,趙妮兒就把弟弟叫起來,囑咐他將米缸里最后一點米下鍋。而后便帶了些干糧上山采藥去了。
此時大雪稍停,可愛的太陽從厚厚的云層里探出頭來,撒下些許光亮,只是天氣依舊很冷。
趙妮兒裹著單薄的衣衫艱難的爬行在山路上,昨夜里她對弟弟說了謊,她確實知道那些草藥的生長地,只是那里卻并不好去。好在那青年的傷雖重,卻不是什么致命傷,只需要一些增補身體的草藥。
而趙妮兒便知道一處生長著人參的地方,只是那個地方并不是只有趙妮兒一個人知道的。換句話說就是,需要運氣。
黃昏時分,趙妮兒帶著自己找到的藥草回家了。茅草屋里又多出了一張床,本來就不大的地方,被占用了不少,趙孩兒正在等著她回來吃飯。
“姐姐。”趙孩兒把姐姐身后的背簍取下來,從中取出趙妮兒今天找到的一些草藥和一顆人參。
“弟弟,先把火支起來,把人參扔進去燉一個時辰。”
“好啊,姐姐。來喝粥。”趙孩兒把一個碗拿給姐姐,里面是剛剛溫過的粥。
“你呀,看你臉上的飛灰,也不知道擦一擦。”姐姐輕輕拭去弟弟臉上做粥時落上去的飛灰。
“姐姐,你把粥吃完吧,我已經喂大哥哥吃過了。”趙孩兒奶聲奶氣的說道。
趙妮兒把粥喝了一半,又把碗遞給弟弟。
“弟弟,姐姐不餓。剩下半碗你吃了吧。”
“姐姐,我也不餓。”
“那你就喝幾口,然后把剩下的粥伴著人參喂給大哥哥吧。大哥哥受了傷,需要營養。”
“好吧。”趙孩兒答應下來,擦了擦鼻涕,將嘴湊到碗邊,慢慢的喝了幾口。而后把碗放在一邊,等著人參熬好。
“弟弟,明天我還要去其他地方看看,試試能不能找到其他的草藥,換成錢給木匠叔叔。家里也沒有米下鍋了,也要去買些米回來了。你就安心在家里守著大哥哥,好好照顧他。”趙妮兒撫摸著小弟額頭凌亂的頭發。
“姐姐,今天我去的時候,木匠大叔說他不要我們的錢。你就不要去爬山了。現在風雪那么大,多危險呀!”
“真是傻弟弟,我們用了大叔家的東西,就要給錢,知不知道。姐姐辛苦一點不算什么。”
“可這不是辛苦不辛苦的事,外面多危險啊,姐姐,你就不要去了。”趙孩兒依舊很擔心他姐姐的安危。
“你呀,有這份心就夠了。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每個人都有自己要承擔的責任,不管自己是否愿意,都要去接受的。”
“你還小,等你長大了,你也會有自己的責任。到那時候,你也要努力的去完成它,不管有多么苦痛,多么煎熬。都要努力撐下去。”
趙孩兒大張著眼睛,顯然不知道姐姐在說什么,只是機械似得點著頭。
“好了,乖弟弟,時候不早了,你該去睡覺了。”
“嗯,姐姐,你也一起睡吧。”說罷趙孩兒先爬上床睡在里面,給他姐姐騰出外面的空間。
“嗯。”回頭看了看依舊昏迷中的青年,將門窗鎖上。吹息了油燈,就爬上那張新床,將小弟身上的被子掩住四角,輕輕的拉過一頭蓋在身上。合眼睡去了。
早晨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趙妮兒被一陣公雞打鳴聲叫醒。
“出太陽了,真是好天氣啊。”
“希望今天不會有大雪。”趙妮兒喃喃了幾句。拉過昨夜被小弟踢走的被子,給他蓋好。
整理好采集藥草要用的東西,趙妮兒將門從外面輕輕合上,開始了一天的行程。
夜色罩天,燈火初起的時辰。趙妮兒才從外面回來。這時天上又飄起了鵝毛大雪,緊裹著粗布麻衣,獨身行走在外的她給這沉悶的天色增加了幾分色彩。
“小弟,大哥哥有沒有醒過來啊。”趙妮兒打開院落那幾根棍棒組成的簡陋木門,輕聲呼喚道。
“還沒有呢,不過大哥哥的眼睛好像一直在動,他是不是在做噩夢啊?”趙孩兒打開房門,將她姐姐迎進來。
“也許是快醒了吧。這里有我從集市上換來的一點陳米,你趕快取一點做粥吧。一整天沒有吃飯,你一定餓壞了吧?”趙妮兒把一個小口袋交給弟弟。看著他從里面抓了一小把陳米,略做淘洗后扔進鍋里,又開始生火。
“姐姐,這是我從外面樹林里找來的一些柴火,雖然有些潮濕,不過還能用?”趙孩兒拿著一小捆柴火向他姐姐說道。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想干活,得等到你再長大一些才行。你這么小,萬一碰到狼怎么辦?”趙妮兒顯然很不高興她弟弟瞞著她獨自去樹林里。
“沒事的,姐姐。我只是在外面轉了一圈。不會碰到狼的。”趙孩兒拍著胸脯保證道。
“你呀?真是拿你沒辦法。”
“趙丫頭?你在家嗎?”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打斷了姐弟間的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