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莫艷邁著輕盈的步伐,一路的情緒高漲。金色的小獸從劉莫艷的左臂上印浮而出,化為纖細的圍巾,用暖柔柔、冷嗒嗒的小觸手輕拂著劉莫艷的肌膚。
“望海是一座埋葬艾高的墓地。”
“沒人能從望海離開。”
“你不必去望海!”
無論是精明的父親,還是從記憶中逐漸淡去的母親,他們都向劉莫艷灌輸過相關的話。但是,劉莫艷同樣也知道,父母在望海中相識相愛。他們將自己的青春年華全都留在了望海。
但,為什么父親既然那么想離開望海,又給自己選擇的機會?
劉莫艷拖著疲憊的身軀沖了個澡,便沉沉地睡去了。
風藏原閉著眼睛,在他的崗位上不知疲倦地工作著。不是因為他在休息,而是他的工作用不著眼睛。
又是平常而又無聊的一天啊。風藏原默默地駐守在望海的夢境之中,日復一日地尋找著中意者。
“喂喂喂,小東西。你要去哪兒?隨便亂跑的話當心被壞人抓去。”風藏原的意識當然不會放過產生異動的小插曲。
“原來是這樣,去吧去吧。但是別告訴別人喲。”
真是有意思,竟然有無主的心上花闖進了望海的夢境。風藏原意識緣著心上花去往的方向,又發現了一個黑不溜秋的夢境。它在意識的汪洋中是那樣的單薄無助,無所依靠。它們究竟誰依賴著誰呢?
雙向奔赴嗎?風藏原的嘴角禁不住地上揚。就是因為這些小小的樂趣,即使身處深淵中也不會太顯得無聊。
當劉莫艷有了意識時,她已經身處王艾高的小屋中。清明夢嗎?真是罕見啊。
四周只剩下一把簡陋的小木椅和可有可無的墻漆。木椅的影子斜拉出了灰涼凄白的墻壁,與孤獨的游人并無二至。
心上花就這樣被封鎖在這孤寂的環境中,就這樣被置于窗臺上。
劉莫艷百般無趣地想搬一搬木椅,卻無意中磕斷了手指。她本能地又輕輕敲了敲木椅,做了下沖擊試驗,結果木椅毫無反應。這就好像木椅根本不愿意搭理她似的。
劉莫艷本能地坐下,卻感到強烈的不適。無論她靠左靠右,靈魂都像風中的蘆葦,飄忽不定,無處安息。木椅正無聲地控訴著自己對劉莫艷的不滿。它不斷改變著自我光滑程度來打亂劉莫艷的重心。
某人脾氣犟起來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劉莫艷死死地將自己的耐心摁住,就像海釣時與野性卻無智的蠻魚熬斗一樣。果然,木椅漸漸地松了力,這讓劉莫艷頓時沉浸在征服的喜悅中。
但某一刻,劉莫艷敏銳地預感到了什么。她松開了魚竿,但木椅卻停止了崩潰,就像一塊棉花一樣。如果劉莫艷再慢一些的話,那仰面摔倒的一定會是她。
不想被我坐上,哪怕改變特性嗎?
不明白,不想明白,這普通到不知哪個旮旯窩里的木椅在追求著什么。也許是同病相憐?它在追求什么?它能追求什么!劉莫艷氣憤地想站起來,卻轉而又想找一個合適的理由來維護自己可笑的尊嚴。
笑聲響起了,那夢境中來自四面八方的笑聲響起了。
原來你和我們一樣嗎?
劉莫艷頓時惶恐地從空氣中掙扎,卻被未知興奮地一點一絲地拉扯進食道中。她茫然無措地化為一頭的小鹿,無望地在黑暗中蠕動。
突然,自己的心被一只金色小獸細小黏滑的手提了起來。光,一道光!殘存的善意與腐朽的追尋最終填滿了本能欲望的溝壑,期守的光芒拉著她心中奔騰的小鹿往前跑。
懂了,我懂了!這把木椅正在看守什么!
抬頭,正是那紅簾下的心上花,正是那朵蘊陽納陰的心上花。
浮華的外景,
悄然地破滅了。
花形無痕,花色無缺。無數光子朝圣般里一層外一層嚴肅恪守又爭先恐后地傲示著自我。原來,原來那朵心上花一直以這種形式繼續驕艷地開放著。
眼睛,是看不到心上花的;只有用心期守,才能迎接它的盛放。
但,我這是怎么了?劉莫艷茫然四顧,為什么我會出現在這?她突然失智,仰面倒下。
劉莫艷醒來了,太陽還未披露云霞。但家里似乎有更大的麻煩。一只白玉色云獸從床頭壓到了墻角跟,它的身上時不時閃爍著金痕。劉莫艷用手輕輕觸碰,好像團空氣啊,但巨獸受驚了,猛然變小縮成一團。它變為金色的小團在空中抖擻著身軀后,融化回溯成了張卡片。
面對在前方空中漂浮的卡片,劉莫艷下意識地想要接下它,但卻落了空。她的手從卡片穿過,沒有碰到它絲毫。
它消失了。
消失了!
消失了嗎?
劉莫艷一陣失神,愣在了床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劉莫艷強忍住想要翻箱倒柜的欲望,緊緊攥住了左臂。
沒有,上上下下哪里都沒有。
呵,呵,哈,又沒了,沒了啊。
就在劉莫艷懊悔掙扎不已時,一陣震痛從她左眼刺來。劉莫艷頓時捂住了眼,沖到了鏡子前。眼白的左下角出現了漆黑的數字:0603。
就像義肢代替了活生生的膀臂一樣,劉莫艷明顯不適應這突如其來的改變。她從早上等到中午,又從中午等到傍晚,可卡片遲遲不出現,也許它再也不會回來了。
怎么回事,為什么我只會說怎么回事?我錯了嗎,莫艷錯了嗎?
難道我只是個平庸的人嗎?難道當笑聲四面來襲時我只能牽強附會嗎?難道我連直面問題的勇氣都沒有嗎?
就當劉莫艷沉思時,一朵金色的花紋逐漸漫上了她的心臟。
心上花的種子,重新生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