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生理鐘敲響,該準備查房了,八點要輸液。
每周有兩三次的查房,都會有一二十個實習生跟著教授來聽現場授課,因為這個病不算是太大不了,但相對不多,重癥的處理不好后果又會比較嚴重,香兒是學生,會理性對待,所以也不用藏著掖著,問題和應對方法都可以直接講。
香兒就是在那時候,順道聽點,然后久病成醫的。
害怕自己形象不好,香兒總是六點多就會習慣地醒來,洗漱整理,美美地等待一天的開始。
摸到身邊有個毛茸茸的東西,睜開眼,有點模糊地看到一個人影。
“怎么是你?”沒錯,眼前是路磊,正趴在病床上對著自己微笑,在他手里,拿著一個剛剛好可以抱入懷的兔子公仔。
“尤琛告訴我的,對不起,受苦了!”香兒知道他說的是什么,不想接話。
“今天周末,我只能呆一天,要回去。”
“嗯,這里是隔離病房,醫生也不會讓你呆太久。”
“還,好吧?!”
“還行,發現的時候還沒到最糟,只是確實拖得有點久了,可能要在這里多住一段時間,結核桿菌指標達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出院,回去用藥一年。”
“不對啊,你什么時候來的,趁我媽還沒來,趕緊走!”
“我女人生病了,干嘛要走,都說了只有一天時間,不要趕我,你媽媽來了正好,官宣!”
“無賴!誰要跟你宣,都說了只是one night stand!”
“你想睡了就跑?!那晚,也不是我一個人的錯,別看高中一堆蝴蝶圍著飛,我可一個都沒有談,就圍著你轉了,我也是第一次!”路磊說著,竟然紅了耳根。
“最開心的應該是我媽,追到了單位領導的孩子!”
“說什么呀,誰說你追到了,我可沒承認!”
“尤琛帶你去醫院的單據可還在,我要回去裱起來,你敢反悔,就召集兩家長輩開會!”
“你敢,無恥!”香兒一下子急了,兩家一直默認自己跟蘆新城的關系,這又殺出一個路磊算什么事,還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長輩們到時候該如何收場。
路磊一直拖著香兒沒有打針的手,離開的時候,眼里閃著淚光。
后來,路磊姑姑很后悔,為什么沒有早點發現兩人的端倪,好早點安排路磊離香兒更近一些。
原本,自己的侄子在江城就不太安分,時不時也會有些小緋聞飛出來。
干姐姐、干妹妹認了好幾個。
路磊覺得自己不管怎么在外面玩,香兒也是他的,第一個男人的身份是不容侵犯的,也不允許任何人搶走自己親手摘下的花朵。
聽到香兒生病的那一霎那,他的心臟陣痛了一下,再聽說尤琛還陪著她去偷偷做掉了一個孩子,愧疚中竟然帶了一絲開心,不成熟的心里想著兩人的關系又進了一步。
回來的時候,給香兒買了一條還算挺奢侈的項鏈,這是第一次送禮物,怕香兒不收,就說自己回來途中隨意看到好看就買了。
香兒當然知道項鏈的價值,沒有吭聲,怕路磊較勁驚動家人。
只要過了這一天,他就要回學校參加期末考試。
下學期開學后,各分東西,路磊也就拿她沒有辦法了。
兩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出院后,休整了幾天,醫生確定可以出門,叮囑隨時戴好口罩,香兒準備回校。
香兒堅持不讓家人送機,因為知道路磊特意挑了差不多同時段離開的航班。
早早到機場,托運行李。
路磊說要抽煙,香兒又跟著他出了大廳。
三四線城市的機場,沒有那么大,大廳外馬路對面是一大片花園。
路磊蹲在地上抽煙,香兒很抓狂,最討厭在公共場合蹲地上。
“別蹲地上行嗎?”香兒語氣還是淡淡的。
路磊不吭聲,也沒有抬頭,空著的一只手一直在地上劃來劃去。
仔細看,他在玩螞蟻!
香兒忍住想要的暴跳如雷,畢竟是淑女,雖然自己不承認,但這時候,你不是該擁抱或者來兩句甜言蜜語嗎?!
忍著,看了一兩個小時,路磊不厭其煩地玩那群搬家的螞蟻,逗一逗它們,也不破壞隊伍。
“我要登機,先走了!”終于到了登機時間,香兒不用抓狂又尷尬地看著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的路磊。
看著轉身發飆的香兒,路磊心里發緊。
等到確定香兒應該不會回頭的時候,他才抬起玩螞蟻的頭,看著香兒離開。
“香兒,記得吃藥,一頓也不能停!”即將消失的一瞬間,路磊突然狂奔過去。
“嗯!”香兒秒回頭,拿著登機牌的手可愛地揮了揮。
原本,香兒想說“滾!”。
路磊突然有一絲失落。
身體不太好,也沒有去參加什么課余活動,空閑了就泡在圖書館里拼命看各時期的文學著作,學美術、設計的,本來就對中文要求很高,文字是喚醒創作靈感的重要來源。
大學生涯,就在寫寫畫畫中開始,上個學期,除了上課,就躲在公寓里想蘆新城,跟同學沒有任何交集,感覺好像沒有來到過校園一樣。
照例,每天獨來獨往地往返于教學樓和食堂之間。
因為身體原因,需要營養增加能量來抵抗每天三大把傷身的藥物,一日三餐要吃好,香兒慶幸自己從小不吃零食、不吃水果,不僅省了很多錢,還讓自己每餐可以吃下兩大碗。
香兒設計的作品,很簡潔,用色非常大膽,所謂的高級灰,并不是指某種灰色,高級灰是指一種感覺,一種狀態,例如深深淺淺的灰(其實不一定是灰),中間有一抹特別大膽的亮色,別樣地出現,那種外表冷漠內心狂熱的既視感,可能跟自己的性格有關。
她的作品,很討老師喜歡,經常出現在作業展示的長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