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這里已經結束了，秦思思和趙勤勤的魂靈也會慢慢消散，這一切都是由一場誤會以及秦棱的逃避引發的悲劇。

　　“攝魂丹和這不清不楚的術法，你都是從哪里得來的？”

　　秦棱心愿已了，他已然是家破人亡，如今又犯下大錯，之前還有仇恨支撐，結果卻是因為自己的懦弱和逃避，導致家中遭此大禍，心氣散了，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三年前我原想為思思報仇后就尋死，結果卻在亂葬崗醒了過來，我親眼瞧見那個人施法讓死了幾天的人死而復生，他說他是藥王谷的人，能生死人肉白骨。”

　　程思同呵笑了一聲，那表情鄙夷中帶著不屑，好像聽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話。

　　又是藥王谷，看來最近藥王谷確實是出了一些事情，在顧十娘心想，這應當不像是褚云瀾說的那般簡單。

　　“誒，別用這種眼神看我，藥王谷人太多，谷主云游四海不太管事，難免有一些不三不四的混在里面，我只是一個小小的關門弟子，和我可沒關系。”似乎是看懂了顧十娘的眼神，褚云瀾連忙撇清自己。

　　“確實是沒關系，一個關門弟子連一個未曾修煉的凡人都打不過。”程思同補刀。

　　“侯爺真會說笑。”褚云瀾尷尬地笑了笑，道：“我要去抓叛徒，侯爺和十娘是否一同前往。反正也是順路。”

　　“你怎么知道我們和你順路？”程思同語氣有點冷。

　　“哈，這也不難猜。”褚云瀾摸了摸鼻子，朝顧十娘說道：“相逢即是有緣，我確實一路跟著你們來的，看你們也沒有什么東走一段西走一程沒有什么明確的方向，不如和我一同前行，等到兩位有了確切的去處，屆時再分道揚鑣。”

　　顧十娘心里是想和程思同待在一起的，如今找到劉淮南的機會十分渺茫，雖然程思同說話嗆死人，但武功高強，和他在一起人身安全有保障，只要少和他說話，也并不會太難捱。

　　所以褚云瀾的話她沒有反駁，但是程思同估摸著不會同意。

　　“帶你一個也并不是什么難事，只不過你身手奇差，屆時不要給本王惹麻煩就好。”

　　“那是自然。”褚云瀾笑嘻嘻答應。

　　程思同能同意確實是她意想不到的事情，等他們離開牛村，路上碰上了走散的馬，一路趕到小鎮上時，她才回過神來。

　　“你是說你們兩個都沒有帶錢？！”

　　顧十娘震驚地看著兩個杵在她身后長得像柱子一樣的男人。

　　“嘿嘿，出門急，荷包忘記拿了。我可不是沒錢哈，只是暫時沒錢。”褚云瀾連忙保證道：“十娘不用擔心，我和程公子同住一間即可。”

　　程思同沒有片刻猶豫：“不可。”

　　顧十娘轉身對掌柜說道：“一間上房，我自住，兩間下等房給這兩位大爺。”

　　說完也不管程思同和褚云瀾的臉色，自顧自往樓上走去。

　　開玩笑，她本來就將所有銀子投入到送去軍營的藥丹中，自己身上錢少得可憐，接下來的日子捉襟見肘，更不要說還得拖著兩個從小錦衣玉食的大男人，只會出不會進的。

　　褚云瀾哀嚎出聲，程思同倒是不怎么在意，畢竟破廟他都能睡得安穩，又何況是一間下等房呢？

　　顧十娘起夜的時候被坐在窗邊的身影嚇了一跳。

　　“誰？”

　　月光下一張棱角分明骨相極佳的側臉轉了過來。

　　“是你。”顧十娘松了一口氣，她拉了凳子坐在他旁邊，往窗外瞧，問道：“你在看什么？”

　　程思同指了一下遠處的天空，朝顧十娘示意。

　　顧十娘從來沒有看過他這樣的眼神，溫柔平和，沉靜而讓人心安，這樣的他，比高掛穹廬的圓月都要讓顧十娘沉迷。

　　“你喜歡看月亮？”顧十娘笑問。

　　“皎潔無暇，明亮純粹。”程思同淡淡地笑了笑，眼神能溺斃所有人：“因有人很喜歡，所以我也便漸漸喜歡了。”

　　顧十娘臉上的笑意一僵，腦子突然短暫地失去了思考，有人喜歡？這個有人必然不是自己，那是誰能讓他如此愛屋及烏？

　　她極力控制自己的不快，但話里還是拈了酸：“那你應當也喜歡日出嘍？”

　　程思同皺了皺眉，道：“不喜歡。”

　　馬革裹尸，行軍途中常常睡不安穩，日上東升，意味著新一輪戰場上的傷亡，更多的兄弟留在戰場中無法平安歸家。

　　顧十娘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也許程思同并未放在心上，但是顧十娘已經尷尬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她摩挲著雙臂，局促卻又舍不得此刻便轉身離開。

　　“心上人？”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問，也不知道自己竭力裝出來的調侃是否足夠自然。

　　程思同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那一眼差點讓她的心從胸腔里跳出來。

　　“不想說也沒關系。”

　　顧十娘呼出一口濁氣，她也并不想聽。

　　但終究是想知道答案。

　　好奇但怯懦。

　　“是。”程思同承認得很是干脆，提起那人時臉上都泛著柔和的光，“若不是戰事吃緊，她現在已然是程家婦了。”

　　顧十娘雙臂抓得越發緊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也許心知肚明卻假裝不知道。

　　“你冷嗎？”

　　程思同似乎是剛發現她的不適，神色還有些許的驚訝。

　　“不……”

　　顧十娘反應過來，程思同已經拉開凳子起了身，徑自走到衣柜前，解開顧十娘收拾好的包裹，在衣物間翻了翻，神情有些疑惑，終于是拿了一個小披肩走了過來，被打亂的包裹被他隨手一系，看似又和原來沒什么兩樣。

　　“你這衣裳十分奇怪，上衣不像上衣，下裳不像下裳，幾塊布一樣，你勉強先穿著，夜晚風涼，小心別得了風寒。”

　　“……嗯。”

　　顧十娘應了一聲，任由程思同將衣裳披在自己肩上。

　　“你對誰都這么好么？”她低著頭，笑了笑，道：“你可知非郎君良配不可動女子私密物件，你碰了我的衣裳，難道瞧不見里頭還有小衣，至于你說的幾塊不成型的破布，是我為了出行方便帶的月事布。

　　你已有意中人，卻還如此暗示于我，越了界恐是要對我負責了，不然小女聲名有礙，這輩子要嫁不出去了。”

　　程思同“轟”一下，從脖頸紅到了耳根。

　　“……我，你……是我唐突。”

　　他手足無措，竟然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他這浪蕩子陡然間表現出的純情讓顧十娘的心沉到了懸崖深部。

　　顧十娘的笑容慢慢收攏。

　　“什么我和你，你和我，你我之間半點關系都沒有，自始至終都十分清白，侯爺風流慣了，以后可莫要再說一些做一些令人浮想聯翩的話和事來，若是遇到了難纏的女子，侯爺恐怕無法向心上人交代。

　　今夜事不會有人知曉，侯爺回吧。圓月雖美，十娘也不是非賞不可。”

　　程思同張了張嘴，看到顧十娘儼然一副送客的模樣，臉色也漸漸沉了下來，轉身走了。

　　顧十娘眼睜睜地看著門被關上，快走兩步，啪地一聲插上門閂，后背抵在門上，又轉頭去看窗邊。

　　時間過得太快，轉眼天已拂曉。

　　她居然留那個混蛋居然在這里待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