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以此功德，莊嚴(yán)佛凈土。

　　上報四重恩，下濟三途苦。

　　若有見聞?wù)撸ぐl(fā)菩提心。

　　同生極樂國，盡報此一身。

　　十方三世佛，諸尊摩訶薩。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應(yīng)作如是觀。

　　電子熒幕閃爍著字幕，時不時會插入低像素的佛祖和蓮花圖，就像電子菩薩那樣，可惜這里沒有仿生鬼。

　　“公交車逃票，耳機線打結(jié)，仿造巨額偽鈔，成捆丟進書包，素食漢堡，饑餓營銷，呃呃呃……獵奇網(wǎng)站，垃圾廣告，色情種子，內(nèi)存警報，頑固病毒，全盤掃描。同性郵輪，高壓輸電，阿塔利班，高接矩陣，交涉破裂，武力談判，網(wǎng)絡(luò)謠言，公民法案，全視之眼，完形崩潰，感官閾值。”

　　維克托仍舊沉浸在藥物的幻覺里，他在這里嘗試過自殺，但是似乎有某種偉力隔斷了他與地獄的聯(lián)系，劃傷將會痊愈，跳入水中也只是昏迷被傳送到原處，就像某種游戲機制一樣，他說不準(zhǔn)被數(shù)據(jù)化了，存放在這個奇怪的區(qū)域里。

　　“反抗叛徒猶太異教頭目，犯罪性吉尼斯世界記錄，健陀羅與穆罕默德真王。托斯卡納之上巨型壁畫，巴別之塔埋在地表山下，黑色彌撒，人類清除計劃，六位密碼，透支掉信用卡，限制級影片，無恥的人渣！”

　　那些扭曲的幻象再次襲來，畸形而不可名狀的怪物在他的耳邊呢喃細語，藍的、紅的、黑的眼長在樹上死死盯著他，血紅的視覺神經(jīng)纏繞著枯木的枝丫延伸到中心的樹干，老樹的樹皮滲出點點鮮血，人為破壞的狹窄縫隙中塞入了大量濕漉漉的頭發(fā)。

　　有人吊死在了樹上，有風(fēng)吹過，麻繩晃蕩，蒼白的身軀時不時掉下蛆蟲，維克托可以認(rèn)出其中的母親和兩個擠奶工，他們臉就像圣母瑪利亞那樣安靜純潔，只是眼角溢出了血淚。

　　“與鏡子劃拳，都市的怪談，手寫體名片，獨居者空間，低成本A片，招牌必勝老千，私人監(jiān)視偵探，輿論全球熱點，匿名聊天軟件，構(gòu)筑再生搖籃，第十三只貓眼。”維克托失去了恐懼和懺悔的能力，只是冷冷地念著。

　　周圍忽然被黑暗吞噬，嘎吱作響的肉瘤黏稠移動著，像是在維克托的精神上爬過那樣令人不適，他皺起眉，四顧著一片黑暗，而唯一順應(yīng)他心亮起的，只有巨大的LED條屏。

　　一聲缽聲敲響，盛著水和白蓮的缽頌響著，千千萬萬聲的堆疊，仿若天庭宴會的揭幕，但隨之而來的只是那個如惡魔般的男人——狄革。

　　童子初生。無人扶持。

　　住立于地。各行七步。

　　凡所履處。皆生蓮花。

　　顧視四方。一切世間。唯我獨尊。

　　唯我最勝。我今當(dāng)斷生老死根。

　　“你怎么會來？”

　　實際上，維克托一點都不想見到他，這意味著什么，他已經(jīng)隱隱猜到了背后的含義。

　　“你聽說過蒼蠅和蜘蛛的故事嗎？”狄革問。

　　“沒有。”

　　“我來，講給你聽。”

　　萬千色彩卻編織出暗沉色調(diào)的畫面，隨著狄革的意志，上面污雜的顏色聚散組成畫面。

　　“這只蜘蛛很想吃蒼蠅。你看，這只蒼蠅拼命地乞求不要被蜘蛛吃掉。但是蜘蛛，它們沒有耳朵，所以蒼蠅被吃掉了。”

　　“這是什么意思？我不理解。”維克托問。

　　“咯咯咯……你必須醒過來，然后掙扎。”

　　狄革沒有回答他，而是莫測地說著一些不相關(guān)的話。

　　再次沉入大海，周圍陰冷潮濕，而維克托的身體像是由無數(shù)氣孔組成的那樣，水透過這些空洞進入又流出，他是一切事物的過客，走走停停，又是一個甲子。

　　現(xiàn)世。

　　來自狄革的陰暗地下室，里面存放著各類畸形的怪物，而維克托混跡其中，他變成了一個身上長滿肉瘤的“人”，依稀可以從擠壓的肉塊中看見金色的中長發(fā)和深藍色的眼睛。

　　“這似乎有些不符合人類的審美……嗯，為了方便。”

　　狄革摸了摸下巴，隨即將手覆蓋在維克托的臉上。隨即，那堆肉瘤收縮，骨骼啪啪作響，血液、膿水和脂肪溢出，直到形成一個類似于這具身體生前的模樣。

　　有點像以前的維克托，但英俊得異常，不過那股陰郁和低沉的痛苦被保留了下來，他看起來像是中世紀(jì)沒有地位的貴族那樣。

　　維克托握著第二次人生，握著這嶄新人生的新租約，立于生與死的界限，往生者即是返生，入地獄即千千萬萬次受刑，而背后是他意義非凡的錨，他已經(jīng)無法自己找到人世間的位置，只能依靠錨點。

　　“你感覺怎么樣？”

　　狄革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對方，像是觀摩一件藝術(shù)品。

　　“我精神狀態(tài)很正常……自由之后，我比以前還要好。”

　　因為我已經(jīng)見識過了另一側(cè)的黑暗，我已經(jīng)回到了我想去的地方，我已經(jīng)不顧一切的回來了。

　　維克托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里面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東西在流動，像是力量，又只是血液。

　　“你究竟做了什么？死而復(fù)生，這種……逆天之行？”

　　“哈哈哈，逆天之行？”

　　狄革的眸子閃過一絲陰毒，他的臉扭曲了起來，但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那樣大笑起來。

　　“沒什么天這種東西的，如果有，那么只會是我，我將會統(tǒng)治一切，就像所有的影視劇反派那樣，只不過，我會獲得勝利。”

　　他又思考了一會，覺得這樣說并不妥，又補充道。

　　“抱歉，這樣說實在是有些小家子氣，我只是永遠類似死而復(fù)生的能力罷了，就像世間大部分的事情那樣，沒有為什么。”

　　“應(yīng)是如此，雖然擺脫了藥物，但我也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就連所愛的藝術(shù)，也毫無天賦，我的余生都是贖罪，而你，需要我償還什么？”

　　維克托腦子里閃過吊死狀的母親，他的心忍不住抽動了，盡管他的大半輩子都是去對抗她，但到最后，他才發(fā)現(xiàn)她不是敵人。

　　“讓你延續(xù)你那模仿的藝術(shù)也沒意思，”狄革毫不留情地說道，“當(dāng)我的狗吧，幫我處理那些瑣碎的事情，現(xiàn)在你要做的就是……發(fā)傳單。”

　　“？”

　　狄革笑吟吟地端起一旁的傳單，這是新印的宣傳海報，通知了下一次的演講地點和時間，至于風(fēng)格還是延續(xù)了上次的那種恐嚇信風(fēng)，可能他特別執(zhí)著于拼貼。

　　“這是很艱難的事情，會有很多人來砍你，但是沒關(guān)系，你會死，可這里全部都是你的替身，這些爛肉塊都是空置的席位，而你是唯一的入幕之賓。”

　　維克托迷茫的接過了一疊海報，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但既然是對方的要求，那么，根據(jù)他的規(guī)則，就應(yīng)該服從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