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起并沒有高興太久,而是想起來獲取不到巫力的尷尬處境。這種能力不是天賦,而是神賦,而且未來的自己看情形是死了,那么它是否會跟巫力一樣,用一點就少一點,到最后一無所有?這是一個亟需確認的問題。
很多人就是這樣,容易患得患失,那都是深切體會過得不到和失去的悲哀。
姚起并不想鈍刀子割肉,索性肆意使用這種能力,直到力竭。如果以后這種神秘力量還能恢復,那他就安心了;如果不能恢復,那他就省心了,不用告訴別人,就當它從來沒有出現,省得空歡喜一場。
姚漢看著姚起傻笑過后就是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便說道:“怎么了?不躺著,揍你揍得輕了?”
姚起撇撇嘴,重新躺下。
姚漢見他吃癟,咧嘴笑笑,就出去喂牛羊吃草。
姚起目送他離開,數著他的步數,姚漢走出八步的時候他就不在姚起的視野里顯現,再加上他倆之前的一步距離,姚起的熱成像感知上限也就是九步。
“前后左右九步距離,地下看不到,房頂看不透,不過應該也夠用了吧。”姚起一笑置之,心念一轉,進行內視,這是他最在乎的。
人體有大奧秘,他要一探究竟。他在體內遨游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推翻了以前的一些認識,但也印證了一些猜想。當他把體內都瀏覽一遍之后,頭有些昏昏沉沉的,視野中的景象變成了灰白,姚起心里咯噔一下,趁著還能看見就再瀏覽一圈,加深印象。最后頭痛欲裂,感知世界里再次成為一片空洞,只不過長了見識之后,他可以用記憶和想象來填補。
晚上睡覺時姚起渾身都疼,睡得不怎么香甜。第二天姚起發現自己的特異功能又回來了,只不過視野中的景象是灰白,但這也是一個好現象,好歹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可恢復的,估計是養足精神就可以繼續運用這份神賦。于是第二天他沒怎么動用熱成像和內視功能,第三天它們恢復如初,姚起的外傷也恢復得差不多,便出戶走走。讓姚起沒有想到的是在他的感知范圍里,就連冰雪也都可以成像。
姜水在和姜木和姜石打雪仗,雪塊砸來砸去的,其中有一只就飛向姚起。姚起伸手抓個正著,讓后悔不迭的姜水詫異不已。
姚起迅速蹲下,握個雪塊,作勢要朝著姜水打。
剛和兩個妹妹勢均力敵的姜水不吃眼前虧,趕緊求饒道:“姚起哥哥,別欺負我,求你了!”
姚起說:“那你就認輸吧,再打下去你們可能就會生病了。”
姜水想起去年的時候,原先部落里好多人因為生病沒熬過去,便點頭說道:“那好吧,老三、老四,不打了,算我輸了。”
“什么叫算你輸了?”姜木很是不服氣。
姜水不耐煩地說:“是我輸了,你們厲害,行了吧?”
姜木說:“輸了得認罰,不認就繼續,打到你服為止。”
姜水蹲下來,招了招手說:“來吧。”
姜石跑向姜水,將她的小手沿著姜水的脖子伸進衣領里,姜水縮了縮脖子,倒吸一口涼氣,咬牙對姜木說道:“該你了,利索點,然后我們回去烤火去。”
姜木擺擺手,示意不用了,她看著姜水的神情就心滿意足,率先進屋。姜水背著姜石緊隨其后。姚起沒有跟著,而是觀察了一會兒牛羊和狼的熱成像,又著重關注了一下籬笆,然后叫上姚漢拿著斧子帶頭狼向竹林走去。
那鬼東西在吞噬掉其它魂體后,發現自己的精神不正常,于是把它吸收不了的干擾它思維的部分靈魂剝離出來。而那些殘魂蝸居在竹子中空處,時常罵那鬼東西不是人,它并不惱火,只是說了一句:“都是鬼了,我當然不是人。”后來它對于那些失敗者的怒罵并不上心,聽過就算,畢竟它需要消遣,否則孤苦伶仃的無聊日子會讓它瘋掉的。
這些殘魂如果自暴自棄想要徹底死亡,那沒有意志的魂體就被那鬼東西笑納了,所以就靠著吸收竹子的生命力而得以茍延殘喘,不能便宜它。
在竹林中,曾經的戰場上,竹子枯死一大片。他們以前幾乎不往這里來,姚漢見此景象心里咯噔一下,要不是姚起拼接了那鬼東西的破碎記憶,這些殘魂沒了那鬼東西的壓制,可能真會成了氣候。
姚漢問:“我該砍哪棵?”
姚起說:“已經死的不用管,它們挪窩了。我們得往外走走,找到那些半死不活的。我試試能不能找到什么特點。”
在姚漢砍斷一顆棵半死不活的竹子之后,他們聽到了刺耳的尖叫聲和咒罵聲。竹子中飄出一縷殘魂,開始逃竄,姚漢渾然不覺,姚起卻能感知到它,便趕緊追上它,不讓它離自己超出九步。
殘魂見他們緊追不舍,便隱入一棵竹子。雖然姚起看不透竹子,但感知到一個部位變得更涼,便給姚漢指了指。姚漢一斧頭砍去,那殘魂一命嗚呼,不知道有沒有不甘的吶喊,反正只聽到竹子爆開的聲音。他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姚漢覺得之前干活的疲勞感有所減輕,意猶未盡地對姚起說:“這真是好東西啊!我不累了!”
姚起點頭說道:“是啊!我覺得體內已經有了一點點巫力。”緊接著他說:“我回去叫上她們。”
姚漢拉住姚起說:“萬一它們逃跑了怎么辦?我又找不到它們。你先恢復巫力再說,你要知道,我們需要巫。接下來你指哪兒我砍哪兒,砍完我就退后,你來吸收。”
姚起說:“那是你的選擇,不是她們的。要不你回去報信,你就不想讓姜土盡快恢復?”
姚漢猶豫了一下,說道:“怎么不想?不過我不用回,讓狼嚎就好。”于是他擼了擼狼的脖子,并學了一聲狼嚎,示意它跟著嚎。狼嚎穿透竹林,引起留守的那幾頭狼的回應,姜名便抄起武器趕來查看。
姚起和姚漢跟姜名解釋了一番,姜名說:“你安心吸收便是,我的想法跟姚漢一樣。如果你過意不去,那就當是替我們試試有什么副作用吧。如果有副作用,那你不要貪多。如果沒什么副作用,那想辦法給姜土帶一個回去就好。”說完她便回去了。
姚起目送她離開,然后環視了一周,指了一根竹節,姚漢又是一斧頭砍下去,然后迅速退后。就這樣,尋尋覓覓,姚漢砍砍姚起吸吸,殘魂凄凄慘慘戚戚。
姚起覺得自己的巫力已經恢復到原來的水準,便不再吸收,而是轉念進行內視,暫時沒有察覺到有什么副作用。有了小巫的實力,那他對付剩下的殘魂就好說了。他每找到一個殘魂的隱藏處,就口念咒語,屈指一彈,用巫術把它震暈,由姚漢砍掉竹節以外的地方,姚起再解開皮帶,把竹筒捆上帶走,后來連姚漢的皮帶也用上了。
到最后,他們把竹林找尋個遍,又巡視了一下松林和果林,沒再有收獲,他們便打道回房。回去的路上,姚起聽著竹筒相互敲擊的聲音,很是悅耳,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姜名看著他們帶回來二十來個竹筒,對姚起更是欣賞了。
姚起說:“暫時我沒發現有什么副作用。你們可以試著吸收一部分,然后明天看看再說。”
姜名便先給孩子們分發一個竹筒,再自己拿一個,她們便用斧子劈開,吸收那縷淡香,不過姜石劈開竹筒后,里面的殘魂逃竄而出,并沒有破散為巫氣。
姜名盯著姜石說:“是誰生怕鬼附身嚷嚷著要學武,然后剛練了一天就玩去了?連個殘魂都劈不死,多浪費!”不過她還是再劈個竹筒,讓姜石吸收。
姜石信誓旦旦地說:“我明天就好好學武。”
姜名嘆口氣說:“明天又明天,你有多少個明天?”
姜木說:“媽,要不你允許我揍她,如何?”
姜石怒氣沖沖地說:“三姐!哪有你這樣當姐的?”
姜土說:“要不還是我來吧?我吸收這香氣,剛好練練手,試試效果,看我恢復了幾分。”
姜水落井下石道:“我看行。”
姜石趕忙道:“別!別!別!我現在就練。”然后原地打了一通亂拳,嘴上也不閑著,“哼哼哈兮”個不停。
姚漢問姜土:“你感覺如何?”
姜土說:“我感覺沒那么虛弱了,也沒那么疼了。”
姚漢問:“要不再來一個?”
姜土點點頭,她沒那么多顧慮,就算這東西有副作用也強不過生孩子給女人帶來的損傷吧。
姜名問姚起:“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姚起回答道:“以前我也沒見過,它既然能讓我恢復巫力,那就叫巫氣好了。而且它能緩解一些疲勞和疼痛,這作用跟巫給族人治療傷病和祈福的效果一樣。”
姜名點點頭,看著已經呼哧帶喘的姜石一個站立不穩跌倒在地,便又搖搖頭。
姜石偷瞄了一眼媽媽,知道她對自己失望了,便想證明自己,來一個魚打挺,結果沒挺起來……
姜名假裝沒看小女兒,迅速正視姚起問道:“那你說別的地方是不是也會有?”
“我想應該是的。我得到那鬼東西的記憶后,便覺得人死后本該去往的世界已經封閉了,魂體無處可去,便只能在這個世上。它們要想不徹底死亡,必定是要吸取生命力的,最直接的方式是互相吞噬,徹底死亡的就是最后勝利者的養料,而那些沒徹底死亡的殘魂就吸取更弱小生命的生命力。就像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蝦吃水草。我不能說所有的地方都會有魚,但有魚的地方肯定有很多。我想一定會有人也發現了巫氣的作用,我能預感到,大難將臨。天災我倒是不怕,我怕的是人禍。”
事情正如姚起所料,已有人陸續發現了巫氣,這對于已經三年沒有巫力來源的巫來說就是久旱逢甘霖。先發現的部落起初是藏藏掖掖,其他部落奇怪之后便也跟著做,發現了奧秘,便一發不可收,演變成一場砍伐競賽。尤其是在北方,哪個部落的巫率先恢復實力就會搶得先機,不管是為了爭奪所剩不多的食物,還是為了以后南下搶獵場,都是至關重要。但他們畢竟沒有姚起的特異功能,無法準確感知到究竟是哪棵樹是魂體和殘魂的藏身處,便在凡是有尸骨的地方,一棵樹都不放過。有的部落挺狠,砍到累了砍不動了,就放火一燒,自己人得不到,也不能讓其他人得到;有的部落更狠,找尸骨多費勁?把其他人變成尸骨還不簡單?有的部落后知后覺,在敵對部落的巫恢復如初后,終究是難逃被血洗的命運;許多部落都不想被當作獵物,而是要做獵人,以人多的優勢才能形成圍獵的局面,于是迅速抱團,形成了攻守同盟,部落聯盟已成趨勢;許多部落被迫轉移,就算是天寒地凍,風雪交加,也等不了開春,逃命要緊!幸運的是,大河已經冰封,他們得以踏過冰河南下;一些部落找到自以為是天險的地方,便不再逃了,據險以守好過腹背受敵;少數部落反向而行,認為更北方的地方人跡罕至,大部落聯盟不會盯上他們,只會追殺那些南逃的人們……
在逃難的過程中,族人走散或被遺棄是見怪不怪的事情了。一些人數少的部落直接被吞并,也有一些離人機緣巧合聚合在一起,沒有選擇打打殺殺,而是組建成新的部落,有了新的圖騰。然而前途叵測,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怎樣,是死是活都說不準,是哪個部落也不一定,圖騰更是變來變去,估計下次成人禮的時候也沒誰會想把圖騰紋在臉上了。
這股浪潮已經席卷大河,向大江涌去,誰主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