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非生者亦非死者。祂是神話時代的遺物，迷失者、破碎者、安息者的國度的領主。”

　　吞火寺的大殿內，海一正在為這個月最有潛力的信徒引去九重天布施，幽蘭色的火焰遍布他們走過的路途，海一虔誠地向這位新來的信徒不厭其煩地介紹著，“心火連接死者的國度，那里的黑夜為白晝，月光為日光……”

　　信徒對海一口中謎語般的教義不感興趣，他語無倫次道：“我的妻主死在二月，我的家當全投在這個月的香火錢里了，我聽說修假能復活人，求求你讓她再出現吧，我想再見見她。”

　　“汝的妻主，先前就入過道，她會以信徒的身份重生。”海一用透明的眼光審視著信徒，“自此以后斬斷三千情絲，從此與你無緣，自那以后你又何去何從？”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年輕男子哭出聲，“讓她和我見一面吧，求您了……”

　　海一為年輕男子指出了一條路，“若施主成了我神的信徒，自然可以天天見她，一齊奉道，隨祂躲避輪回末日之苦。”

　　他肉眼可見的高興了些，轉念一想又警惕道：“先讓我見她，奉道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以后再說。”

　　海一慢吞吞地雙手合十，引他去六重天，生育過的男子心火很盛，當施主緊張到東張西望時，她能輕易地感覺到心火的存在，跳躍著，指引著信徒接近那位神的存在。

　　施主和妻主說了很久的話，最后失落地走出談話的廂房，任他威逼利誘，最后也沒有得到想要的家產的信息，他的妻主修煉后變得不像個人，說的話也云里霧里。

　　“海一！”年輕男子叫住這位引導者，“我改主意了，我要立刻加入你們，前提是我得和妻主一起修行。”

　　“這是正確的選擇。”虔誠的奉道者再次彎腰躬身，向施主表示歡迎，那張低眉順眼的臉再次抬起時已經變得有些欣喜，“隨我來。”

　　光亮過盛的祭壇身邊，海一搗鼓著一些存放藥草的瓶瓶罐罐，預備成信徒的年輕男子驚訝地發現那些藥草起碼是地階藥憑以上才能兌換到的，這些入教儀式前的準備讓他覺得這個月的香火錢值了，即使身為沒有內宮的男子他喝下后很有可能無用，但也算是摸過許多修士求而不得的晉升的門檻。

　　“奧妙草兩株，朱砂二兩，天山雪蓮一朵……”海一念念有詞道，“執念過重的詭物的眼珠兩顆。”

　　“什么東西？”祭壇旁的男子愈發困惑，“為什么要加詭物的眼珠子？”

　　“它能窺見生死兩界的隱秘。”海一格外有耐心地解釋著晉升的藥方的來歷，“若是執掌酆都羅山的王今天心情好，你的晉升會附加意想不到的好東西。”

　　本來該漫長的丹藥熬制過程在海一的解說中變得很快，年輕男子服用丹藥，許多奇異的東西在他眼前跳躍著浮現，他暈暈乎乎得跟著海一走到又一間密室中，那里盛放著一個陳舊的長矛。

　　喝下晉升藥方的他一見到長矛就看見了另一個視角，長矛來自很遠的時代，上面縈繞著濃重煞氣，身旁還擺著一個古老的舞具，裂成了兩半。

　　“這又是什么？”年輕男子問，聲音變得又尖又細，“好老的東西。”

　　海一跟著感嘆道，“是啊，它們是來自神話時代的古物，我神曾經掌管它們，但這個時代不再需要古老時代的不詳之物了。整個世界都是那個時代留下的遺囑，而我神是唯一的遺物。”

　　年輕男子喝下晉升魔藥后，跟著窺見了隱秘，很快理解了海一所說的話，但他開始變得面紅耳赤。

　　“不對！”男子朝胯下捏了一把，驚恐道。“你干了什么？我怎么變成了女人！？”

　　海一微笑道：“不止是變成女人了，你還很好運，在跨越隱秘迷霧時，偶遇了歡愉圣子。”

　　年輕男子臉色千變萬化，他撫上的自己的臉頰，那里變得光滑無比，低頭看時手也開始變得纖細美麗，“不不……我不要變成女人！”

　　年輕男子暈倒了，海一上前一步扶住他，掰正他的頭顱時，年輕男子的臉已經變成了海一的臉，不光是屋內的新海一和舊海一，密室的暗處涌出了越來越多的海一，區別是剛剛暈倒的年輕男子變成的海一膚白貌美，扶住他的海一的個頭很高，視線所到之處還有胖海一和瘦海一等等。

　　修行奉道會讓這些面容相似但各有區別的海一最后變成統一的模樣，回歸九重天最后變成由幻神術法維系的精神體。

　　剛剛的騷動讓眾海一議論紛紛，一個穿著破舊的老年海一責難道：“你在藥方里加了新東西，吸引了歡愉圣子，為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轉道前我曾是歡愉圣子的信徒，習慣配制藥方時加入合歡秘藥。”高個海一漠然道，“你投入我神懷抱前是苦者的信徒，現在習慣也沒改掉，你有什么資格說我？”

　　“不要爭論了。”一個臉色發青的海一出來調和矛盾，“來個人去無光之地，那里正被僭越者入侵。”

　　眾海一你看我我看你，紛紛露出了忌憚的神情，她們由各個神的信徒換途徑而來，投入迷失者、破碎者、安息者的國度的領主的懷抱，經過轉變的痛苦，得到過執掌酆都羅山之王的寬恕，各個經歷豐富，但都沒見過如此強大的僭越者，一和她對上，必失道。

　　“名為毖潯的僭越者又殺過來了。”高個海一正苦惱著，“讓這個被歡愉圣子點化的信徒去，也許魅惑之力對她有用，反正沒人試過。”

　　在眾海一的七嘴八舌的商議中，她們喂給剛轉變的海一又一個藥方，讓對方變得更加光彩照人，就連道心最堅定的人似乎也能被絕色的面容晃一下神。

　　醒來的海一迷迷糊糊地穿越六重天的玄牝，一穿越玄牝，方才明亮的燭火紛紛暗了下來，被無光之地吸收殆盡，玄牝似乎也晃了一下，變成了擁有黑白太極圖案的乾坤門。

　　海一邁出的腳步沒落穩，被上膛的神機弓弩一箭射穿頭顱，當場失道。

　　毖潯微抬眸，用絳紅色的瞳孔無情地掃過尸體，手撐著乾坤門，一步一步走向幻神死藏的核心之地，這次她不需修真跨越無光之地，因為發現只要殺光視線范圍內的教徒，幻神就會派人過來支援，暴露出縫隙。

　　她居高臨下地審視乾坤門，逐漸有了熟悉之感……連接兩個極端相反的領域，誕生嶄新的軀體。

　　乾坤門是玄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