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自窺探他人,閣下未免太失禮了!”
陶景負手而立,冷冷呵斥。
道徒踉踉蹌蹌撞到身后欄桿,方才穩住身子,然后滿臉震驚的望著陶景。
剛要張口,又一口鮮血吐出,連忙取出含在口中的石卵,攥住手中準備捏破。
只要捏破石卵,圣安宮就會收到訊息!
旁邊的壯漢頭領,被這變故嚇住了,畏懼的看看陶景,想要拔出腰間兵器,可又不敢,最后望向道徒,憂心重重的小聲道:
“神官大人,下面那人是,是妖魔嗎?”
圣安道道徒瞬間驚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飛快轉頭急聲叫道:
“你說他是陶百將之子?確定沒錯?”
若真是陶務之子,就不用發動石卵同歸于盡了。
然而頭領接下來的話,卻讓道徒瞬間色變。
只聽頭領遲疑道:“他確實自稱陶景,父親是陶二哥,祖父是陶公。”
“陶景?”
“他是陶景?!”
道徒的反應將頭領嚇了一大跳,嚇得那壯漢結結巴巴道:
“是,他自稱陶景,呃,陶二哥的兒子,我好像記得,也確實是這個名字。”
圣安道道徒反應過來,用力一擺手,快速吩咐:
“杜百將,你立即帶人下去,將這陶景護送去圣安宮,記住,直接去神宮!”
頭領杜百將張口欲言,那道徒眼神一沉,盯著他道:
“此人法力強橫,我無法探知他的底細,需得教主親自出手!”
杜百將心頭一凜,想到家人和鄉親,用力點頭,“在下遵命,定會將此人送去圣宮,絕不讓他破壞渭鄉安寧!”
“嗯,我也會送去消息,讓神宮提前準備。”
圣安道道徒最后安撫了下頭領。
隨后,杜百將帶著悲壯決心奔下城樓,召集了一隊沒有家人的“死士”,打開城門迎向有些不耐煩了的陶景。
陶景確實理解這些人的警惕,也同情這些從大劫中幸存下來的普通百姓,但他覺得自己表達出的善意已經足夠,可卻沒換回相應的尊敬。
當杜百將領著部屬走出城門,來到陶景面前畏懼行禮,口稱“大人”時,陶景心中愈發不滿。
你們甚至都不愿稱我一聲“仙長”。
“大人,小的奉神官命令,送您去圣宮拜見教主。”
杜百將小心翼翼。
“什么圣宮,什么教主,我只是想打聽下我家人的情況,你直接告訴我,我自會前去。”
陶景不耐煩,語氣不善。
“大人,求您可憐我們小民不易,當今妖魔亂世,您又法力強大,小的們真不能隨意放您進入渭鄉啊。”
杜百將卑微乞求。
“你也知道我法力強,那我為何任由你們擺布?”
陶景冷哼。
“您,”杜百將偷偷瞥著陶景,“您是好人。”
“好人就該被欺負?”
陶景大怒。
“不,不,小的們哪敢欺負您老人家!”
杜百將驚慌,急忙辯解,可見陶景怒氣不消,腦子一轉,急中生智:
“大人您體諒體諒您父親,這塢堡,警戒防線,都是陶二哥一手定下的,為了守護渭鄉,為了守護家人,您父親可是付出了許多心血。”
“這時候認同我的身份了?”
陶景撇嘴哼道,“那就說說我父親,母親,祖父他們可好?”
杜百將無奈,只得道:“陶二哥,陶公都挺好。”
“其實你們陶家,真的是令人艷羨,全家都從大劫中幸存下來。相比之下,其他家,能活下了一兩個,就是天大的福氣。”
壯漢頭領嘆了口氣,面露悲戚,有感而發。
“就拿小的來說,一大家子十來口人,最后活下來的只剩我和兩個幼子,而我爹娘,我妻子,都因舍身保護幼子,命喪黃泉。”
“唉,黃泉,聽說天庭都沒了,也不知地府什么樣,還能不能投胎轉世。
若是還有輪回,我只求爹娘他們能晚一點投胎,等大劫徹底過去,再投個好人家。”
面前人的一席話,說的陶景也沉默了,沒了逗趣心思。
確實是“逗趣”。
其實,自曝姓名的那刻,陶景就從杜百將等人的反應上,看出了父親他們應該是無恙,心下就松了口氣。
剩下的不過是打聽家人的詳細情況罷了。
而他有福仙寶卷,知道此地沒有危險,自己又是神通正常的鬼仙,面對一群普通人,即便出現了個有些邪門的道徒,也淡定的很,絲毫無懼。
另外,鐵拐李與他分別時,話中透露的意思,是渭鄉確實有情況,但卻沒有提醒危險,也讓陶景心中有底。
所以在杜百將等人表現的敬畏,小心,怯弱之下,他就生出了些逗趣心態。
或者說,這種行事風格,才是陶景的本性,比如當初對付賣瓜狐妖的經過。
只是之前被各種壓抑,沒能釋放出來罷了。
不過此時,杜百將的悲慘自述,也感染了陶景,讓他收起戲謔,畢竟他是有些玩世不恭,而不是冷血。
“行了,既然活了下來,以后就好好活著,別一個大男人哭哭唧唧,沒有出息。”
陶景伸手拍了下杜百將的肩膀,隨意道。
杜百將有三十多歲,快四十。
陶景是三年前,十九歲時晉升鬼仙,當時雖只完成了洗髓伐骨,但也算是脫去凡胎,壽命大增,又在黑暗靜室里悶了三年,皮膚白皙,更顯年輕。
所以陶景大咧咧拍打杜百將,口吻和動作都很奇怪。
杜百將也是心中別扭,因為陶景若真是陶務之子,按輩分,還是他的侄兒呢。
不過他很快沒有心思琢磨這些了,因為陶景答應了他的乞求。
“不是要去那什么圣宮,見什么教主嗎,走吧!”
陶景話一落,杜百將就急忙應下,生怕陶景反悔。
“沒聽見大人的話嘛,別愣著了,出發。大人,您請。”
陶景腳步不動,翻了個白眼:
“你們就靠兩條腿?跑到什么時候去,沒個馬嗎?”
杜百將愣了下,弱弱回道:“整個渭鄉都沒幾匹馬,堡里只有兩頭驢子。”
陶景無語,“那就你騎驢帶路,其他人就別折騰了。”
杜百將猶豫了下,爽快答應,能讓屬下不陪他冒險,也是件好事。
又磨蹭了半晌,杜百將牽來一頭黑驢子。
“大人,咱們出發吧,其實圣宮也不遠,很快就到。”
“趕緊的吧。”
陶景隨手甩了下衣袖,一道法力打在驢屁股上。
“啊厄!”
一聲高亢嘶鳴,黑驢猛地躥出去,撕開四蹄狂奔。
“大,大人——”
杜百將手忙腳亂的抱住黑驢,扭頭大聲呼喚陶景。
陶景最后看了眼一直站在城樓上的道徒,那人似乎又動用了石卵傳了消息出去,八成是通知那什么圣宮教主。
陶景也沒在意,收回視線,法袍涌動,隨即騰空而起,追上狂奔的黑驢。
身后。
圣安道道徒捏著手中石卵默默望著陶景背影,想起了加入圣安道的那天。
那日,剛入圣道,領了戒律教規,便從訓完話的教主那里,接到了第一個詔令:
尋找一個叫陶景的人,只要發現蹤跡,就立即報告給教主。
道徒相信,不只是他,圣安道上下全都好奇:
這個陶景到底是什么人,莫非是本教死敵?
今日,聞名已久的人物終于現身了,不過道徒依然疑惑。
這個陶景,似乎不是惡人,更像傳聞中的修行者,而且是有道真修。
渭鄉若有了這樣的厲害人物,豈不是更能抵御邪孽,更能守護親人嗎?
道徒的親人已經全在大劫中失去。
他加入圣安道,也不是追求什么力量,而是想避免更多人再像他一樣遭遇苦難。
“希望教主,能念及百姓和信徒,敞開胸懷接納這個法力高強的陶景,讓守護渭鄉的力量再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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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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