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太陽高掛在半空,映青黛衣衫整齊的從上鋪醒來。
她是驚醒的,腦袋有些混沌,依稀記得自己昨晚是靠在門邊睡著的,踉踉蹌蹌的走出船艙,推開了船老大的艙門,里面整理的十分整潔,比原先要干凈太多,床下的黃色布包映青黛認得,里面放著的是舟五給六子的書信,這會兒也物歸原位,放回了床下。
甲板上,昨日殺魚的血跡清洗的干干凈凈,所有東西都被放回了原處,仿佛這船上沒有人來過。
他走了。
映青黛急忙跑上三層向岸上眺望,那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看不到任何人的蹤跡。
正午,日上三竿。
映半夏伸著懶腰從船艙里醒來,發(fā)現(xiàn)船艙的門大開著,揉了揉眼睛起床穿衣,從桌上的水壺里倒了杯水,喝完發(fā)現(xiàn)自己的匕首不知何時放在了桌子上。
“這個不是被陳瑞拿走了嘛。”映半夏心里有些奇怪,拿著匕首向船艙外走去,外面靜悄悄的,所有艙門都大開著,卻沒有看到任何人,整艘船都被收拾過一遍,反常的現(xiàn)象使得映半夏心里有些發(fā)毛。
“姐姐,陳瑞你們在哪里啊。”映半夏抽出匕首拿在身前,顫抖著聲音喊著。
見許久沒人回應(yīng),只好顫顫驚驚的走上三層,下層之前放過尸體,映半夏不敢下去,一上來便看到自己的姐姐正伏在案上。
“姐姐,你怎么不理我啊。陳瑞呢?”映半夏見到姐姐,松了口氣。
走上前去晃了晃,映青黛并沒有反應(yīng)。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在映半夏的叫喊聲中,映青黛悠悠醒轉(zhuǎn)。
映青黛用來枕頭的袖口濕了大片,青絲散亂著毫無頭緒,紅腫的眼眶,抽搐著瑤鼻看著自己的妹妹。
“姐……你哭了?”映半夏慌了神。
“恩……沒什么……”映青黛急忙擦去臉上的淚水。想要轉(zhuǎn)開話題。
“姐!陳瑞呢?是不是他對你做了什么?”映半夏感覺事情有些不對。
“沒有,只是我……”映青黛還想解釋些什么,抬頭卻發(fā)現(xiàn)妹妹已經(jīng)不見了。
“陳瑞!陳瑞你在哪呢!”映半夏在二樓轉(zhuǎn)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陳瑞的身影,咬咬牙下了底層,依舊沒見到陳瑞的身影。
“人呢?姐!陳瑞他跑哪里去了?”轉(zhuǎn)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人的映半夏剛想問姐姐,突然想到姐姐剛才的樣子,頓時明白了,這船上就這么大,還能去哪里呢。
映半夏想了想,從二層打了一盆水端到桌上。
“姐,先洗把臉吧。”
趁著映青黛洗臉的功夫,映半夏去儲藏室拿了些干糧。
姐妹二人簡單填飽了肚子,映半夏拿出兩根釣竿。
“姐姐陪我釣會兒魚唄。”映半夏笑著說道。
“好”映青黛的表情看不出喜悲,從妹妹手里接過魚竿,拋下去望著水面發(fā)呆。
二人坐在三層釣了許久也沒釣上魚來,事實上坐在三層根本釣不到魚,魚線的長度僅僅觸及水面,這個位置怕是只有姜太公能釣上魚來了。
但兩姐妹并不知道這一點,不過她們的目的也不是在釣魚。
映青黛收拾好了情緒,現(xiàn)在姐妹二人還處在危險中,她不能在這個時候消沉。
“姐姐,可以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嗎?”映半夏小聲問道。
“……可以。”
映青黛將昨晚和陳瑞的對話大致和妹妹說了一遍。
“真稀奇,姐你說真的有人能在一個時辰內(nèi)學會說話嗎?”映半夏聽著嘖嘖稱奇。
“是有的,世界上總有些人天賦異稟。”
“但能將一段自己完全聽不懂的話記下來還是太離奇了對吧。”
“是啊,這已經(jīng)不光是天賦異稟了。”映青黛點點頭,更加堅信了自己的想法
“而且還懂雙修,怎么看都是別有用心。”映半夏不經(jīng)意說道。
“是啊,而且還……等等!你為什么會知道。”映青黛一個激靈,手中的魚竿脫手而出落入江面。
“啊,說漏嘴了。”映半夏捂著嘴巴,眼睛里卻寫滿笑意,看著映青黛驚慌的眼眸卻收起了笑容:“姐姐,升仙散的解藥只有一顆對吧。”
“……”映青黛臉色一陣變化,半晌說不出話來。
映半夏也放下魚竿,從背后抱住了映青黛,腦袋靠著映青黛的肩膀。
“謝謝。”
映青黛低頭看著水面,半晌后才緩緩開口:“你沒事就好。”
之后姐妹二人都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的盯著水面。
“姐姐,你準備什么時候離開映家。”映半夏頭靠在姐姐呢喃道。
“這你也知道?”映青黛驚訝的看著自己的妹妹,映半夏今天的表現(xiàn)打破了她近十年來對這個妹妹的認知。
“帶我一起走唄。”映半夏沒有正面回答姐姐的問題。
“為什么?”
“出發(fā)之前,我偷聽到爹爹和娘在房里說話,這趟他們?nèi)トA陽城,一是大哥在雷鳴山找到的寶貝,爹爹他們研究不透,想請華陽城玄天寶閣鑒定。”映半夏說到這里頓了頓。
“第二個就是去盧府聯(lián)姻。”
“盧府?和盧公子?”
“不知道,盧府哪個公子不是妻妾成群的,要不就是嫁做妾,不然就只剩盧公子了。但是爹爹好面子,盧府又不是什么王公貴族,肯定不會讓我去做妾的。”映半夏神色復雜。
“那妹妹不用擔心,盧公子已經(jīng)死了,而且這次劫鏢的人里面就有盧府的,聯(lián)姻之事,肯定是不成了。”映青黛安慰道。
“盧府沒了,鬼知道會不會有另一個盧府。前日里我看盧公子文質(zhì)彬彬的,還挺開心的,沒成想……”映半夏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難怪你昨日這么信任盧公子。”
“說白了,我兩都是他聯(lián)姻的工具罷了,不過是我討喜些,你何曾看過爹爹給我買過什么東西了,也從來沒教過我習武。”映半夏說著嘆了口氣。
“可是我經(jīng)常聽丫鬟們說父親給你買東西啊。”映青黛有些奇怪。
“那是娘買給我的……娘說只有讓大家覺得爹爹疼我,我們娘兩在府里才不會被欺負。”映半夏看著江面喃喃的說著。
映青黛心里一驚,她從來不知道這個看著活潑天真的妹妹,心里面居然藏著這么多事。
“可是三娘對你始終是極好的。”映青黛出言安慰道。
“……以前我也是這么想的,但是娘對我好,不過是想要我嫁個好人家,母憑子貴罷了。盧府風評素來很差,但是娘知道爹爹要把我嫁到盧府的時候可開心了,只因盧府手握礦產(chǎn),富甲一方,我嫁去盧府,她就能壓大娘一頭了。”映半夏不知什么時候離開了姐姐的后背,蹲在一旁望著江面。
“可是妹妹,你可曾想過,離開映府,我們要去哪里?這天地雖大,但我們兩個女流,如何安身。”映青黛皺眉說道。
“當然是去找陳瑞了。”映半夏奇怪的看著姐姐,好似姐姐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去找他做什么?他身上的秘密太多,跟著他未必安全。”映青黛搖了搖頭。
“那去找誰?去找大哥嗎?那和回家有啥區(qū)別?”映半夏反問道。
映青黛嘆了口氣,望著江面許久,面無表情的說道:“何必去找別人?”
“姐姐你的意思是?”映半夏看著姐姐有些驚訝。
“這些年我在家中攢了些首飾銀兩,雖然不夠置辦個大宅院,但買個鋪子總是夠的。”
“……”映半夏沉默半晌,緩緩開口:“那我便跟著姐姐,我們姐妹兩人一樣可以活下去!”
映青黛眉頭舒展開來,看著妹妹說道:“女子經(jīng)商,那可是要吃很多的苦,你不害怕?”
“害怕。”映半夏又說道:“但是我更希望能自由。”
映青黛長舒了一口氣:“好,那我們姐妹一起!為了自由!”
“嗷嗷!為了自由!”映半夏舉著小拳頭高聲喊道。
看著支持自己的妹妹,映青黛感覺由衷的喜悅。
“妹妹,這幾天你變了不少。”映青黛說道。
“姐姐你不也是嘛,對了!”映半夏把小臉湊到映青黛耳邊,吐氣如蘭。
“什么事啊,這船上就我們兩個人,還搞這么神秘。”映青黛給妹妹弄的耳朵發(fā)癢。
“其實大高手是我編噠,姐姐牙口真不錯。”映半夏說完立馬跑開了。
“什么大高手?”映青黛先是一陣錯愕,愣了一下之后也反應(yīng)過來妹妹是什么意思,白皙的臉蛋一下漲的通紅。
“映!半!夏!”
映青黛嬌叱著回頭才發(fā)現(xiàn)妹妹已經(jīng)跑遠了,只留下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姐妹兩打鬧了一陣,最終映半夏不敵姐姐,笑著求饒,并發(fā)誓以后再也不提此事。
“姐姐我們接下來去哪里?”映半夏問道。
“自然是先回家里把東西帶上。然后再想辦法離開陽州。”
映青黛意躊滿志,為了離開映家準備了近十年,終于踏出了這一步,還有妹妹一起,她對映家再無留戀。
就這樣,在這普普通通的一天,映家姐妹二人的命運發(fā)生了巨大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