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莫不是在誆我?”
艄公停下手中槳板,他隱約聽人說過,平江城最近又要出神仙。
“十年前李員外之女入選太玄宗,你可知是誰促成此事?”
“正是城西白云觀的老觀主,他早年曾與李員外結下善緣,在太玄宗挑人時,多說了幾句,替李家小姐敲定此事。”
“也就是那時,老觀主得了李家小姐一個許諾,十年后太玄宗再臨平江城時,她會推薦一名白云觀的弟子。”
“后來的事你應該知道,白云觀因老觀主仙去,日漸破落,便只剩下我一人,但李家小姐卻未忘記此事。”
蘇闕一邊梳理記憶一邊斟酌詞句,搜刮對自己有利的信息。
“如此說來,劉縣令倒是非殺你不可。”
艄公沉吟。
“我提醒一句,是非殺了你我不可。”
蘇闕跟進。
然而,艄公經驗老道,很快捕捉到其中漏洞。
“哈哈哈,小道長,我看你是糊涂了,我殺與不殺你,都會得罪那劉縣令,事到如今,我唯有逃命可選。”
“可兄弟我既干這一行,只信得過死人,你活著又對我有什么好處呢?”
“不過我還是得多謝你,讓我明白這其中關節,小道長如此積德,定會投個好胎!”
艄公語氣逐漸暢快,似乎已下定決心。
蘇闕心中咯噔一聲。
他此番與虎謀皮,還是太過天真。
難道他今天就要交代在這里?
“你若是殺我,就不怕得罪太玄宗?”
蘇闕拋出了他最后一張牌。
“哈哈,橫也是死,豎也是死,兄弟我顧不得那么多了,早在入這行的時候,頭就別在了褲腰帶上。”
“再說,太玄宗那是神仙居所,如何會看的上這小小平江城的雞毛蒜皮?”
艄公的話音冷漠異常。
蘇闕感覺一陣麻木席卷全身,他從未感到如此無力。
不過,勇氣往往從絕境爆發。
沒由來的,蘇闕生出一股與之搏命的念頭,這是他最后的機會,也是他的全部心氣。
烏篷船穿過一座又一座小橋,順著流水逐漸遠離喧囂。
船外水聲逐漸變大,船身也愈加顛簸。
城郊荒丘到了。
船身觸岸,船艙打開,一陣刺眼陽光照射在蘇闕眼前,讓他短暫失明。
緊接著,一個滿是魚腥味的麻袋套在他頭上。艄公一個用力,捏著蘇闕的脖子將他扔上了岸。
這力道大的驚人,絕非尋常人所能擁有,蘇闕心中一驚。
如此力道,他根本無法反制。
“好好上路。”
艄公鉗制著蘇闕,七扭八拐,終于來到一片密林深處。
而稍一站定,蘇闕就感覺到有冰冷的鐵器架在了脖子上。
這種感覺很不好,讓他五臟俱焚。
蘇闕突然發難,他一咬牙,奮力扭過身體,憑感覺壓低脖頸,做出了最后的掙扎。
只是視野受限,蘇闕一個趔趄被樹枝絆倒在地。
“呵呵,兄弟我最喜歡看你們這些短命鬼折騰了。”
艄公的笑聲很是肆意,他轉著匕首耍了個刀花,然后順勢反握,準備速戰速決,而后遠遁。
蘇闕察覺到艄公蹲下,心中一凜。
然而,就在這時,變故發生。
【叮——】
【竊運系統已同步,請君盡享好運人生。】
一陣清脆的提示音出現在蘇闕耳邊,緊接著,幻化為字幕,浮現在腦海。
焯!是系統!
蘇闕一瞬間百感交集。
你要出早出啊,現在小爺都要被刀了,你再蹦出來,是不是想讓我死不瞑目啊!
好運你大爺啊!
“趕緊開啟!”
蘇闕也顧不得那么多,當即大喊一聲,把艄公聽的直愣。
“你讓我?”
“呸,你先停手,有事好商量……”
蘇闕心中本已砸爛在地的石頭再次懸起。他趕忙爭取時間來了解這個所謂的竊運系統。
只見——
腦海中字幕幻化,浮現出三朵金花,根系蔓延,最后像是扎在了前方。
那個位置,正是麻袋外面艄公所在。
【溯】【結】【散】
三朵花上,各有名字,仿佛代表不同的功能。其中“溯”字花盛開,而“結”“散”二花,還是含苞待放的狀態,似乎無法動用。
福至心靈,蘇闕輕扶“溯”字花,腦海中便瞬間多了一段灰白信息。
“于年,三十六,三日后,死于平江城翠鶯樓。”
這是什么東西?蘇闕抓緊時間消化。
信息中的于年很可能就是面前艄公,而翠鶯樓則是城中買春之地,而這段信息說他將死在那里,難道是在預判艄公的命運?
可這能給自己提供什么幫助?
蘇闕立刻開啟頭腦風暴,很快,他有了頭緒。
這個于年既然已經下決心做掉自己而后遠遁,為何會在三日后現身翠鶯樓?
是心存僥幸,色急攻心,于是翻車?不對,這人心思縝密,不像是這種人。
那這么說,他是不得不去……難道是為了見什么人?
他殺人越貨這么多年,無非是為了錢,可這一行利潤頗豐,他早應該吃穿不愁才對,可為何還在接這種活計?
他一定是在某方面有著持續大量的花銷,而聯系到翠云樓……
想到這里,蘇闕茅塞頓開。
他在翠鶯樓里有個駢頭,而且感情匪淺!
然而,現在想通為時已晚,還未等蘇闕進一步計劃,艄公于年沙啞的嗓音再次響起,為他宣判死刑。
“上路吧。”
不過下一秒,艄公意外發現跟前小道士居然舉起了雙臂,硬生生擋下了這一刀。
鮮血淋漓,滴在麻袋上,很快浸透大片地方。
“嘶——”
蘇闕感覺手臂生疼,鉆心剜骨,然而他卻毫不在意。
“翠鶯樓……你跑的掉,可是翠鶯樓跑不掉。”
“劉縣令既然要萬無一失,一定提前調查了你的跟腳,只要他去了翠鶯樓,你還是跑不掉。”
蘇闕心臟砰砰直跳,生死成敗,在此一舉。
果然——
“你是怎么知道的?”艄公于年語氣募地冰冷。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秘密會被一個小道士窺探。
“呵呵,我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關鍵是劉縣令知道的,一定比我多!”
“夠了!”
于年終于慌了神,他干殺手這行幾十年,早已生死看淡,可唯有對翠鶯樓的那個女子,他始終無法靜心。
而他也終于明白當初帶他入行的兄弟說過的一句話。
“心死了,人就活著。”
“心活著,人就要死了。”
于年手中的刀漸漸滑落,這是他第一次沒有拿穩吃飯的家伙。
沉默良久,于年再次發話:
“小子,我該怎么做?”
蘇闕聞言,一直懸著的心瞬間落地。
這還是他頭一次從對方話語中聽出人味兒。
他知道,他成功了。
“自然是先下手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