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父女
顧夫人雙眸一瞇,充滿審視的看向裴遇,見這少年生得高大威猛,何須阿寧來救?
莫不是用心不良,故意設計?
顧夫人并不是好唬弄的人,遂道:“阿寧究竟怎么救的你,仔細說來?”
曉得自己面前這人是顧宛寧的至親,攝政王裴遇拿出十二分的小心,態(tài)度誠懇又謙卑道:“當天午后,我在街上閑逛,一時走神,不小心將少夫人的馬車給撞了。”
顧夫人眼中一抹異色一閃而過,便聽裴遇又道:“我呀,皮糙肉厚,竟生生將馬車撞得掉了一層漆,不想少夫人半點不怪罪,甚至還悉心詢問我有沒有被撞壞,又是帶著我去醫(yī)館,又是將我給收留到身邊,給我找了一份活計做。”
“本來嘛,就是我將少夫人的馬車給撞壞了,但少夫人不予計較,反而以德報怨,真真是在下的大恩人。”
他聲音闊朗,以至于在屋子里的顧宛寧都聽到了,顧宛寧不由得嘴角抽了抽,然后緩步走了出來。
“母親,事情同他所說的也差不了多少,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罷了,無須在他身上費功夫。”顧宛寧給裴遇使了個眼色,道:“你且先下去吧,這兒用不著你伺候。”
裴遇撓了撓后腦勺,充滿感激道:“少夫人,我曉得了。”
顧宛寧整個一無語,也不知他又腦補了一些什么。
“這人倒是個十足十幽默的人。”顧夫人望著裴遇離去的背影道:“雖只是個小廝,但底細也要查明白,說到底你如今雖于蘇子陌之間占于上峰,卻也依舊不能被人拿捏住一絲一毫的把柄。”
世人對男女的要求不盡相同,男人若同旁人有些什么,只會被說風流。
女子則不然,絲毫的行差踏錯都會將自己至于萬劫不復之地。
從前不是不曾有過要賭一口氣而破罐子破摔的人,輕者被休棄,重者被沉塘。
這些人無一例外被世人所鄙夷,活著同死了也差不了多少。
顧宛寧點點頭,“是非輕重我曉得。”
她要的從來都不是爭一口氣,而是爭一個公道,爭顧家闔族人的性命。
聽聞蘇夫人的來意,顧夫人立即意會到蘇夫人的用意,她看向顧宛寧,“母親先過去,一會兒母親讓人喚你過來的時候,你再過來。”
顧宛寧頷首,目送顧夫人離去。
蘇軟軟的目光追隨者顧夫人而去,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舍。
“軟軟很喜歡外祖母?”顧宛寧問道。
蘇軟軟點點頭,“我想與外祖母一直待在一處。”
蘇家上下待蘇軟軟這個孫輩說不上好,自也說不上不好。
但那種獨屬于至親之間的親厚是沒有的。
在顧夫人跟前,蘇軟軟覺得自己無須顧忌什么,外祖母包容的目光讓她覺得自己無論說什么,亦或是做什么,外祖母都會喜歡自己。
她喜歡這種被人包容的感覺。
顧宛寧看著女兒,認真道:“既是軟軟喜歡,那娘自是要努力達成軟軟的心愿。”
此時墻頭突然露出個人頭,顧宛寧看向一臉無辜的裴遇,嘴角不由又抽了抽,努力作出一副嚴肅的模樣。
裴遇反倒是笑了笑,又三步作兩步的走近前來。
“方才謝過少夫人替我在顧夫人跟前說話了。”裴遇站定,低頭看向顧宛寧的目光透露出濃濃的繾綣溫柔。
顧宛寧似無察覺,“哦?我如何替你說話了?”
裴遇更近一步道:“少夫人知我嘴笨,怕我在顧夫人跟前露了怯,遂讓我下去,我應是沒理解錯吧?”
顧宛寧直視他的雙眼,那一雙瑞鳳眼中透露出的神情足以迷惑人心,偏裴遇又無辜的眨了眨眼眸,竟令人不好否認。
“我昨兒便讓人去了你老家,想來這三兩日便會回來。”顧宛寧轉(zhuǎn)了話茬。
裴遇甚為驚喜道:“那等少夫人確定了我的來歷,我便可簽下賣身契了。”
顧宛寧點點頭。
“那你可知賣身契意味著什么?”顧宛寧又問道。
眼前這個人,與她素昧平生,卻如此的熱衷于簽賣身契,若非是當真單純,便是用心可惡,不會有第三種可能。
雖說蘇子陌先前與裴遇碰面,二人之間劍拔弩張,但誰又能肯定二人不是演戲給她看得呢?
蘇子陌為人心機深沉,自幼便忍得住屈辱,放長線釣大魚太像他能做得出的事情了。
演戲嘛,大家便一起演好了。
裴遇點頭道:“自是曉得的,賣身契便意味著從今往后我都是少夫人的人了,少夫人讓往東我不能往西,少夫人讓我生我不能去死。”
顧宛寧用最溫柔的口吻挪榆道:“那倘若我讓你去死呢。”
裴遇認真道:“那自然也是奉陪到底。”
顧宛寧收回目光,“倒也不用你去死,不過做奴才的頭一條便是要有自知之明,往后將你的自稱給改了罷。”
“哎,好嘞,奴才遵命!”裴遇痛快的應道,面上依舊笑嘻嘻的。
竟讓顧宛寧有些看不懂這個人。
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有看懂過這個人。
“我出去有些事做,你替我看好軟軟。”顧宛寧又道。
裴遇甚是受寵若驚,又一口應下,“奴才保證,一定看好軟軟姑娘,不讓姑娘磕著碰著了。”
顧宛寧遂帶著張媽媽離去。
內(nèi)院里便只剩下裴遇和蘇軟軟,以及旁邊幾個伺候的婢女。
裴遇望著年僅三歲的小丫頭,內(nèi)心一陣激動。
這是她的女兒。
裴遇仿佛能從蘇軟軟的身上看到昔日里顧宛寧的影子,于是越發(fā)喜歡。
他湊上前來,近乎于小心翼翼的看向蘇軟軟,“我?guī)к涇浌媚锿嬗螒蚩珊茫俊?p> 蘇軟軟點點頭,“好呀,玩什么呢?”
這可將裴遇給難住了,他從小是在軍營里長大的,玩過的東西都不適合嬌嬌軟軟的小姑娘。
不過,他轉(zhuǎn)念靈機一動道:“不妨我?guī)е媚矧T大馬?”
蘇軟軟有些迷茫,那是什么,騎馬嗎?
然后就見著裴遇蹲下了身子,然后輕而易舉的將蘇軟軟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起初的時候,蘇軟軟有些懼怕,但很快,她便意識到,這個叔叔的力氣似乎很大,可以將她托舉的很穩(wěn)很穩(wěn)。
她也曾瞧著與自己同齡的堂姐時常被二伯舉高高,那時她充滿羨慕,不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被舉高高。
雖然不是被爹爹舉高高的,但那又有什么要緊,畢竟這個叔叔看起來要比爹爹還要高大、孔武有力。